王步凡正在为举报信愤慨,叶羡阳进来了,给他的杯子里续了点儿水,看见桌子上另一块剪报的标题是《银行科长四年挪用公款七百万元狂买彩票》,就小心翼翼地问:“王书记,这块剪报是谁送来的?”
王步凡随便答道:“是刚才小陈送报纸的时候夹带来的。”
“你还没有看吧?”
王步凡经叶羡阳这么一提醒,他才拿起那片报纸看了一下,然后问:“有什么特殊含义吗?现在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已经见怪不怪了。”
叶羡阳用手摸着头说:“有个情况不知道是否属实,因此我迟迟没敢向你汇报,是关于任主任买彩票的事,下边传得很厉害。”
“他现在在哪里?这几天怎么老见不着他?”
“可能又去买彩票了。”
王步凡倒吸了一口气说:“这样可不行啊,已经影响到工作了。”
“岂止是影响工作,只怕已经走上犯罪道路了。”
“到底怎么回事?”
“过去省纪委的所有开支条子都是任主任签字的,李书记基本上不过问财务上的事情,最近我听说任主任追十四点和值已经追了快一百期也没有中奖,现在已经翻到五千倍了,先后赔了两百万,光在财务上就借了一百多万,他一般是不去彩票投注站的,打个电话让人家给他打彩票,他说就不信把十四点追不出来,可是十四点好像跟他过不去,就是一直不出来。最近他开始抽空到彩票室里去看号,说不出五期,十四点肯定出来,也该出来了。”
“情况这么严重?羡阳,你怎么不早说呢?”王步凡用责备的语气质问叶羡阳。
“我也是昨天才听说这些情况的。”叶羡阳有些不好意思。
王步凡终于忍不住愤怒用左手拿起电话,用右手先摸了一下发痒的鼻子,然后才给任毅打电话,电话打通,他问道:“任主任,你现在在哪里?立即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任毅说他在别处现在正往省委赶。王步凡本来想把检察院的人叫到省纪委来jiāo代查处几家银行行长的事。现在他需要了解任毅买彩票的事情,就jiāo代羡阳把几封举报信亲自送到检察院去,并且让检察院立即查处,只要有一点事实就立即“双规”那几个行长。
叶羡阳离开之后,万驭峰来了,向王步凡透露说,可能周姜源和苗盼雨已经外逃了。王步凡用手拍了一下桌子说:“我们的工作怎么会这么被动,总是在亡羊补牢,羊跑了,还要牢有什么用?”
“中纪委的李副书记已经带领工作组出发了,明天就会赶到。”
“唉,小万,我现在只是个省纪委的副书记,同级纪委是监督不了同级党委成员的,你说是我工作不力,还是权力不够?怎么这么被动,这么别扭呢?唉,可怜的王副书记哪!”
“王书记,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我们只有尽力而为了。我也发过类似的感慨,你让我到河东来明察暗访,有些情况已经很明白了,正赶上开‘两会’,领导们都忙着开会,只好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往后推,可是这一推就被动了,人跑了,把责任算到谁头上?”
“唉,算到谁头上都行,既然gān了纪委的工作,我王步凡已经没有退路了,唉,不说这些了……”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们无权‘双规’季喻晖和刘颂明那几个人,但是绝不能让他们再跑掉,你得跟省公安厅打个招呼,把他们盯紧些。”
王步凡点点头,立即给向天歌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盯紧刘颂明、季喻晖、秦汉仁这几个有重大犯罪嫌疑的人,绝不能让他们跑掉。向天歌在电话上向他做了保证,他才缓缓地放下电话,显得有些无奈。他从上任那天起就一直无奈,因为刚开始不熟悉纪委业务和权力范围,曾经想下令把有问题的几个人“双规”起来,和省检察院的检察长沟通了一下,对方很无奈地提醒他,省检察院没有查处省官的权力,就连省纪委也没有这个权力,刘颂明是省委常委,季喻晖是副省长,唯一能够查处的就是秦汉仁,但是查处秦汉仁必须得到省委的批准,换句话说就是必须得到省委书记陈唤诚的批准。可是陈书记在北京开会,这个不能往后拖的事情也只能等陈书记开会回来再说了。
这时候任毅进来了,一见到王步凡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王步凡和万驭峰都被任毅的举动给弄迷糊了,王步凡急忙问道:“任主任,你这是gān什么啊?起来!”
任毅没有起来,跪着说:“王书记,我犯罪了,我挪用公款一百五十万来买彩票,我犯罪了。”
王步凡气得脸色铁青,真想蹿上去踢任毅一脚,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喝令任毅站起来,然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坐在沙发上。他用双手拢了一下自己的背头,叹了一声说:“要争取主动,把情况说说吧。”
任毅端水的手抖得厉害,水从杯子里溅到了裤子上,他并没有把水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而是gān脆放在地上叹道:“唉,gān纪检这一行是清贫的,我又不愿收受贿赂坏了纪检gān部的名声,可是我又渴望富裕,梦想着在买彩票上发财,现在买彩票有了一种新玩法叫和值,比方说三个号码开出七百四十三,那么和值就是十四,这种玩法是一倍四十多块钱,如果中了就奖二百一十元。我本来是要买十八点,谐音‘要发’的,可是想想纪检gān部哪能那么迷信呢?就买了十四点,十四点的谐音是‘要死’,要死我也想发财,第一次我买了一倍,第二次就是两倍,第三次四倍,第四次八倍……”
“为了发财你就这样守株待兔?”王步凡用鄙视的目光看了一眼任毅,然后说,“你继续往下说吧。”
任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手仍然发抖,他不得不把水杯重新放在地上说:“我自己刚买了房子,也没有什么存款,还欠了五万元债务,开始是用我的工资买的,后来自己没钱就开始用公款去买彩票,对财务人员说是办公事,慢慢地就越陷越深,挪用公款的数目也越来越大。李书记有病之后我gān脆说是给李书记治病要用钱,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挪用一千元是二月五日,挪用五千元是三月一日,三月五日挪用了两万,三月十日挪用了二十万,截止到昨天我已经挪用了一百五十万,我自己也贴进去了二十万,现在看来是根本还不上了,我已经犯罪了。”
王步凡问道:“中间一次奖都没有中过?”
任毅摇摇头说:“没有,十四点好像跟我过不去,从买彩票那天开始十四点就没有出过一次,我已经投入了那么多,想把本钱翻回来后洗手不gān,可是十四点就是不出,我只好一直翻倍往下追,因为没有退路了。”
“唉,你让我怎么说你啊任毅,你是纪委办公厅的主任,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呢?你挪用公款买彩票是犯罪啊!”王步凡咬着牙说。
“我知道自己犯罪了,不就是因为我们纪检gān部清贫吗?如果我也能贪污受贿也不至于如此啊,犯罪归犯罪,但是我没有受过贿,有人也曾经给我送过钱让我给他们办事,但是我没收过他们的钱。王书记,我知道自己已经犯罪了,我去检察院自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