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无法挽回了。”中队长叹了口气,“白鹳下达命令,开启‘天鹅之死’。”
“天鹅之死”是毁灭程序,在国家机密面临泄漏的情况下,苏27中队有权she杀任何存活者甚至引爆真空炸弹。黑天鹅港中的哪怕一缕头发都不能流出,即使烧成焦炭,这里的人死后也要葬在冻土层里,葬在苏联的冻土层里,不能流入外国人手中。苏27战斗机以俯冲的姿态飞临火场上空,对着建筑物倾泻蜂巢火箭弹,这些钢蜂冲入火场,随即发生一连串的爆炸,已经摇摇欲坠的建筑纷纷坍塌。
“蜂鸟呼叫,任务执行完毕。”左侧僚机的机师说。
在蜂巢火箭弹的弹雨中,连探照灯的灯塔都倾塌了,废墟还在熊熊燃烧,大概是港口的油库漏了。火场中的温度高达上千度,即使穿着防火衣都无法在这种环境下幸存。
“还用得着引爆真空炸弹么?”雨燕问。
“再观察几分钟,如果确实没有生存者,可以不必引爆真空炸弹。”中队长说,“封存这处废墟向莫斯科报告。”他看了一眼仪表台上的时钟,23:59,然后拨动操纵杆,准备最后一次飞越火场。
这时刺眼的红光席卷了驾驶舱!
“白鹳白鹳!我这里忽然开始报警!”蜂鸟惊讶地喊。
“白鹳白鹳!我这里也有原因不明的报警!”雨燕也在喊。
中队长想了几秒钟,忽然明白了,他的瞳孔放大,呼吸停滞!
“撤离!撤离!”他放声大吼,“那是真空炸弹点火的信号!重复一遍!真空炸弹已经点火了!”
机师们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们分明没有引爆真空炸弹,可真空炸弹自己开启了点火程序。苏27以惊险的动作折回,全速撤离,不愧是王牌飞行中队,这种高难度动作就像燕子翻身躲避高空扑击下来的雄鹰,一般的机师根本做不出来。
爆炸的巨响震得人后脑发麻,战斗机尾翼摇晃。涡轮喷气机的推力达到了极限,机师们明白那声爆响并非结束而是毁灭的开始!黑天鹅港周围,48枚真空炸弹从地下露出,先是小型爆炸把烈性爆炸物的粉末散播在空中,几十秒后爆炸物和空气混合均匀。高温电弧闪过,黑天鹅港上空的整片大气就是一枚超级炸弹!
白色的光如创世般耀眼,48道气柱龙卷风般升起,把火焰吸上天空,最后它们汇在一处,组成了直径100米的超级火龙卷,火龙卷升到一定高度后忽然膨胀为一朵雪白的蘑菇云。僚机蜂鸟的机翼被一道气柱扫过,机翼整个折断。机师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求救信号就被高速膨胀的蘑菇云吞噬了。
仅剩的两架苏27飞出两公里之后才敢回望,闪烁着火色光辉的蘑菇云仍然没有散去,把夜空照得莹莹发亮。
雷娜塔呆呆地望着蘑菇云升上天空,辉煌的火柱象征着曾经囚禁她的牢笼的坍塌,可她并没有多高兴。她一个人坐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陪伴她的只有那些忠诚却笨笨的雪橇犬,诱惑她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并最终一起逃离黑天鹅港的罪魁祸首如今正在旁边酣睡。准确地说,零号也不是在睡觉,而是瞪大空白的眼睛,看着漆黑的夜空,雷娜塔把他塞在了一个睡袋里,睡袋也是零号叮嘱雷娜塔带上的。
终于逃脱牢笼了,可她不知下一步该去向哪里,也不知零号什么时候会醒来,甚至是否会醒来。她想回家,可她还有家么?她想去莫斯科,可什么是莫斯科?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她一无所有,只有那个牢笼。她默默地流下泪来,招呼那些笨笨的雪橇犬不要离开自己身边。
阿加塔舔着她的手心,让她觉得温暖,她搂着阿加塔的脑袋,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蹭脸蛋。
她和雪橇犬们呆在一条冰脊的下方,零号说冰脊两侧都会有平行的条纹,那是积雪沿着冰脊两侧下滑形成的。站在冰原上是看不到那些条纹的,但空中的机师却看得很清楚。这些条纹会模糊视觉,这样机师们就无法在冰原上发现雷娜塔,这是他们出逃的最后一关,躲过空中搜索。
苏27战斗机群正从黑天鹅港返航,它们距离地面不超过400米,尾部喷管的火焰在极夜天空下极其清晰。低空飞行是为了搜索地面,零号什么都料到了。雷娜塔抱着膝盖仰望天空,她并不害怕战斗机,因为她不知道战斗机是什么,对她而言那东西就像是鹰飞过天空。机师们低头看向冰原,只见一道道冰脊连绵不断,冰脊两侧的纹路令他们有些眼花,他们掠过雷娜塔所在的冰脊时根本没有看见女孩和雪橇犬,雷娜塔穿着黑白条纹的防寒服而雪橇犬本身就是黑白两色的,他们就像是斑马藏入黑白色的森林。
雷娜塔紧紧地搂着阿加塔:“乖哦!不要叫哦!我们就要自由啦!”
苏27的双机编队把这道冰脊扔在了后方,雷娜塔刚要站起来,忽然听到脑后有隆隆的风声。苏27折返回来,鸭式俯冲,高速机枪吐着一米长的枪口焰,打得冰面上弹孔连连,几只雪橇犬倒在血泊中。雷娜塔呆呆地站着,她想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零号是不会错的,那么只能是她做错了。到底做错了什么令他们被苏27发现了?她捂着脑袋想不出来。苏27掠过之后再次回转,又是一轮扫she,又有四五只雪橇犬倒在血泊中。
阿加塔瑟瑟发抖,紧紧地贴着雷娜塔,使劲地舔着她的手心求救。它的孩子们也围绕在雷娜塔的身边,发出呜呜的低声。它们全都受到了致幻剂的影响,把雷娜塔看作了阿加塔的母亲,也就是它们的姥姥。雷娜塔命令它们不能出声,它们就不敢出声,但恐惧令它们想要四散奔逃,它们焦躁地原地踏雪。
雷娜塔爬到一只雪橇犬的尸体上,摘下它的项圈,在项圈内侧摸到了微型发she器。她明白了,这些雪橇犬都被安装了微型发she器,它们会清晰地出现在苏27的雷达屏幕上。黑天鹅港的任何活物都无权擅自离开,无论是人是狗。因此苏27并没有瞄准她,机师们甚至没有发现她,他们只是觉得这里有群从黑天鹅港里逃出来的雪橇犬需要she杀。对她而言现在最明智的作法是悄悄地远离狗群,命令雪橇犬们不要跟着她,这样她就是安全的。但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明智的办法,她跑到雪橇犬们的身边,给它们解开套索。
“快逃!阿加塔!快逃!”她搂着阿加塔的脖子,亲吻这只笨狗的额头。
她没有时间考虑这么做在道德上的意义,她从小在黑天鹅港长大,没人教过她道德。她只是把这些笨狗看作一起逃往的同伴。
“白鹳,除了狗群还有个人!”僚机雨燕看见了那个小小的人影。
零号再三叮嘱过在冰脊下隐藏不能移动,一旦移动她的隐蔽模式就结束了。
“这是军事禁区,别管那是什么人,清洗掉!”白鹳回复。
雪橇犬们四散奔逃,僚机追逐猎杀它们,把它们一只只化为血浆。白鹳则低空高速掠过雷娜塔头顶,试图确认目标的身份。那显然是个孩子,中队长心里颤抖了一下,虽然他清楚军令的严苛,但他也是有女儿的人,对孩子开枪他于心不忍,于是第一次俯冲时他下意识地偏转了枪口,一线弹坑贴着雷娜塔的脚边布下,溅出一人高的雪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