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和谐融洽的关系真是奇怪,好像大家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白发苍苍。
“Tokyo Love Story,倒数第四天,现在是早晨9:30,我作为导演的工作即将开始。”酒德麻衣把录音笔收到口袋里,整理着身上的Prada黑套裙,带着隐约的煞气踏入导播大厅。
专家组正在会议桌旁等待她。
“先生们女士们,今天是节目的第三天,在过去的三天里新郎和新娘之间的进展几乎为零。他们一起游览了东京迪士尼乐园、调色板城乐园、惠比寿和皇宫,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对方是一个潜在的情人。他们是什么?小型双人旅行团么?请问你们让他们在东京四处转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酒德麻衣把文件夹扔在桌上,声色俱厉,“情感咨询师,我首先需要你的解释!”
专家们沉默地对视,最后情感咨询师铃木良治清了清嗓子,尴尬地说:“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从事情感咨询工作十二年来遇到的最大挫折之一……”
铃木良治毕业于东京大学心理学系,他用心理学分析男女相处时的感情变化,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跟他咨询过的客人中95%以上都声称自己的感情经历变得更加顺畅了,铃木良治在时尚杂志上开专栏讲两性心理,赢得万千读者的崇拜。他的感情专栏、武宫贤司的情感夜话还有苏珊·米勒的星座运势,是日本女性的三大桃花圣经,这次他和武宫贤司并肩作战,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结果却遭遇了极大的阻力。
无论是爱情还是欲望,他们都无法从新郎新娘身上唤醒,这些天来他们相处最融洽的时候就是吃饭的时候,看起来他们唯一的相似点就是对食物的爱。
“怪shòu对怪shòu,这是最麻烦的组合。”铃木良治沉重地说。
酒德麻衣骤然警觉,铃木良治只是外聘的专家,何以知道这么高级别的秘密?
“我们可以把男性分为四种动物,攻击动物、领地动物、寄生动物和怪shòu,把女性也分为四种,欲望动物、物质动物、通灵动物和怪shòu,我曾经在专栏里分别讲述四种男性搭配四种女性时可能遭遇的感情问题,其中最棘手的问题就是怪shòu对怪shòu。”铃木良治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走进了酒德麻衣的禁区,私闯禁区的人原本该被一枪爆头,他自顾自地讲述着自己的感情理论。
酒德麻衣松了一口气:“符合什么心理特征的算是怪shòu?”
“什么心理特征都不符合的就丢进怪shòu那一类。”铃木良治苦笑,“多数人的心理特征是从众的,比如说年轻女孩看到朋友们都购买了高级服装,也会想要,于是渐渐演化为物质动物,但总有些人是独立于人群之外的,他们的心理特征错综复杂,很难摸到内在逻辑,这种人我们就称为怪shòu。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新郎和新娘都是怪shòu性格,我得说选角导演给了我们很大的挑战啊!”
“就算是怪shòu也是漂亮得让人心软的小怪shòu啊。”副导演武宫贤司打圆场,“双怪shòu组合最麻烦,是因为双方的心理特征完全不同调,找不到点燃爱情的契机,是不是?”
“武宫君说得不错,怪shòu们都很孤独,但他们的孤独各不相同,他们根本就活在不同的世界。”
“那么我需要打破世界边界的方法!”酒德麻衣沉声说。
她也知道要在短短的一周内让这样一对男女产生感情根本就是个mission impossible,但她并非能够接受失败的人,何况还有这样庞大的团队在背后支撑。老板非常关注这桩“婚事”,每天夜里都来电话或者短信询问。但现实给了他们迎头痛击,时间稳步地流逝而计划毫无进展,酒德麻衣是忍者,是那种可以让毒蛇在自己的脸上爬过而纹丝不动的人,可这时候也不由得心浮气躁,怎么也忍不下去了。老板的任务再见鬼她都必须完成,如果用刀bī着这两位参加婚礼能算完成任务,酒德麻衣早就把刀拔出来扔桌上了。
“那还是……施加更qiáng烈的诱惑吧!现代社会的男女,好些人结婚不就是怀上了孩子么?”服装搭配师还是那套“啥样男人好,买单靠谱敢推倒”的思路。
“是哟,说起来我有个朋友就是奉子成婚如今已经当上了有钱人家的太太呢!”绘梨衣的试衣模特三间唯小姐语气里满是羡慕。
“想办法让他们去逛逛内衣商店吧?试穿性感内衣什么的,是男人就忍不住!”
“还是温泉之旅好,让服务员把他们的被褥铺在同一间屋子里,两张chuáng之间放一个瓷瓶,瓷瓶中插一朵红茶……越过界限的瞬间,瓷瓶和红茶花一起碎裂!”
专家们讨论起这个话题都很激动,在过去的三天里他们不止一次地跟酒德麻衣提出说撮合两个人大可不必什么两情相悦,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设法让他们“作了一处”。
酒德麻衣满脸黑线,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所谓的专家团其实就是yín贱的废柴团,就在她想要拍案怒吼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收到一条新的彩信。
“如果两情相悦的话,也许见见家里人就能把事情定下来呢。”跟以往一样没有来电显示。
看着那张全家福从上而下缓缓地刷了出来,酒德麻衣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委实没有想到在此时此刻这个错综复杂的东京城中,居然还有这么一组千里迢迢跑来凑热闹的群众演员。
“你说你这个败家老爷们,你住这么贵的酒店gān什么?找青年旅社凑合一下不行么?”婶婶一边哼哧哼哧地把大号旅行箱扛到行李架上搁着,一边抱怨。
“四星酒店都没空房间了,青年旅社就能有地方?”叔叔进门就冲进了卫生间,双脚八字迈开,嘴里嘘嘘着,“威斯汀就是威斯汀,一分钱一分货,就这大理石的浴缸就值回房价了!”
路鸣泽一屁股抢占了沙发,打开酒店赠送的矿泉水就喝,抓着遥控器换台。
“鸣泽你看清楚了么?那水收钱不收钱?我跟你说屋里的吃喝不要乱碰,比外面贵很多的!”婶婶急得好像路鸣泽拉开了手榴弹的保险栓,在她心里酒店房间就是地雷阵,冰箱和迷你吧里的食水都是地雷,就等那些疏忽大意的客人去踩,然后房费的账单里就多出一块来。
“唉!喝瓶矿泉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难得出国来玩,我们也潇洒潇洒!”叔叔把自己摊平在chuáng上,舒服地扭动几下,“威斯汀就是威斯汀,这chuáng就是不一样!”
惠比寿的威斯汀酒店,叔叔婶婶一家在狂风bào雨中入住,前台现金价32000日圆一天,心痛得婶婶扭头就要出门,愣是被叔叔拉住了,开了这间双chuáng房。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今天旅程结束飞离东京,但bào风雨导致机场关闭,航班无限延期。眼下正值樱花季,东京游客爆满,各处酒店都客满,只剩威斯汀这种房费不菲的高级酒店还有几个空房间,但是临时入住比在网上订酒店贵出几倍,婶婶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又实在不能拖着大小箱子在东京城里四处乱碰运气。难得来一趟日本,婶婶提前几个月就跟同事和亲戚说了,大家都托婶婶带东西,资生堂的化妆品、特色工艺品、明治巧克力、佳能卡片机……帮人带的自家用的,婶婶是能买尽量买,哪怕箱子里还有能伸进一只手去的空隙,婶婶都要塞一包丝袜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