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什么般,谭二嗤笑了一声。
“刘老头说,他心里积压了太多事。若心结不解,再怎么休养也是徒劳无功。所以这几个月下来,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天天的衰弱下去,看着他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我们所有人,包括他的父亲,都想来找你,找你回去。可都被他拦住了,他说请不要让他难堪,他亲自赶走的你,若再这样请求你回去,他会很没面子。”
“……呵,面子值几个钱,与他的命相比,自然没人在乎他的面子。可就在他父亲准备一意孤行私下让人去找你时,当晚他就大病了一场。他在病床上艰难地喘息着,抓着他父亲的手,狞笑了一声看着我们说‘你们尽可以去试试’……”
谭二低下头“呵呵”地笑了起来,眼里却有透明的液体在疯狂地打转、滴落。
“这家伙就这样,高傲又固执到死。所以自我看到请柬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他一定会来,而且谁也阻止不了……”
说到这儿,谭二便停了下来,重新把目光放回到徐晔身上。
“所以你对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
算什么……算什么……呵呵。
徐晔痛苦地蜷成了一团,脸上似哭似笑。
他是不是曾经说过——他喜欢他?
哈!徐晔啊徐晔,你就是这样喜欢他的吗?当着他的面跟别人结婚……你可真他妈喜欢他!
谭二见他这样,也没再多问什么,转过头继续呆呆地注视着急救室的大门。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意念一般,急救室的大门——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金发褐眼的医生,见门外三人这幅状态后,微微诧异了一秒,很快就恢复了常色——这一行干久了,什么样的病人家属没见过?
三人很快迎了上去,医生跟他们叽里呱啦了一堆后,便摇了摇头,匆匆离开了。
留下面如死灰的两人和一脸懵逼又焦急万分的谭二。
“他说什么?他刚刚说了什么?你们谁跟我解释一下啊!”谭二急得都快冒火了,第一次深深地后悔没有认真、好好地学这英语。
“病危通知……”
罗天雪后退了一步,失魂地呢喃了一句。脚下不稳,差点没倒下去,谭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什么意思?所以呢?!”
“医生让我们放弃治疗,说人已经没用了,他们只能尽量缓解他的痛苦……我们可以进去陪他走完最后这一程。”
天雪露出一个绝望惨然的笑,肿得跟核桃一样的眼睛再次噙满了泪水。
“我——C_ào!这什么鬼医生!洋鬼子就是这样忽悠人的吗?我要炸了这家黑心医院!”
谭二暴怒,差点没失控暴走。
天雪连忙拦腰抱住他,没让他乱来,自己却已经崩溃得泣不成声。
相比之下,徐晔反而是那个最沉寂的人。医生说完后,看着两人,不言不语地站了会儿,转身便往病房那边走去。
熟悉又陌生的病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徐晔进去时,那人竟已经醒了。看到他进来,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
“新郎先生不陪着新娘……跑这儿来干嘛?”氧气罩下的声音显得干涩而瓮声瓮气,语气听不出是戏谑还是喜悦,抑或……是无奈。
“你是故意的,对吗?”徐晔来到床头,表情木讷地看着他。
“……”
“就是为了惩罚我,是吗?”
徐晔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楚越眼神却变了。
“阿晔……”
“噗通!”
徐晔突然跪了下来,面露痛苦地祈求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要我怎么赎罪都行!我只求你别死……不要死,行不行?”
说着伏在床边竟呜咽着哭了起来。
楚越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张,有那么一丝丝的心痛和不知所措。
眼波流转间,突然道了一句:“……所以你是来告诉我,我要死了,是吗?”
“不!”
徐晔瞬间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
楚越却突然忍俊不禁地笑了,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
“——大傻子。”
“……”
明明没有责怪的意思,徐晔却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了。
“行了,大老爷们哭什么……说说你准备怎么赎罪吧。”
摘掉氧气罩,楚越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舒了口气后,表情戏谑地看着他。
“……怎么都行。”徐晔依然笑不出来。
“哦,怎么都行?”楚越挑了挑眉,“那我要你抛妻弃子,从了我呢?”
徐晔:“……”
“唉……行了,起来吧,开玩笑的。”楚越面上带笑,眼里说不清是无奈还是失落。
“对不起……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徐晔低下头,突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
楚越看了他一会儿后,叹了口气,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你今天只是来道歉的,那你可以走了。你没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