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隔一天给楚灯抓兔子,在客栈的时候防着景故的话痨就好。
知道了楚灯在这里是个教书先生后,桑十一替他开了一个月的学堂。
于是,开心着可以休息一个月的学生们,哭着脸抱着书本在每日辰时又走上了去学堂的路。
桑十一发现就这样教书,也不错,他有些理解了楚灯这七十年的选择,偏安一隅,做个清闲的教书先生,悠然自在。
楚灯去了阳京城,彼时已是大夏女帝的顾离珠,亲自接待了他。
皇城之内,御花园里一方小亭中,故人相见,顾离珠恭敬地给楚灯行了弟子礼。
她离开蓬莱时修为已是金丹,寿数足有五百年。
楚灯来的时候带着琉璃,顾离珠见了琉璃,很高兴,她问:“琉璃,你知道傅姝现在怎么样了吗?”
她以为楚灯和琉璃这些年,都在三岛,殊不知他们就在她的皇土之上。
琉璃摇摇头:“我和楚灯一直在留烟村,没回过三岛。”
楚灯:“待下次景故回来,我帮你问问他,然后传信给你。”
顾离珠有些失落,她明明都这么大了,却还是跟个小姑娘似的,一点也不像个坐拥天下的帝王,反而像个小姑娘。
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不通帝王之术一般,丝毫没有帝王应有的威严。
顾离珠咬了咬嘴唇,不再问傅姝,反而问楚灯:“十一跟您在一起吗?”
当初的事她在周山季那里听了不少,却不知道十一是否去寻了楚灯。
好歹有一小段同窗之谊,不可能不过问这件事。
楚灯闻言笑了笑:“他如何能来寻我?怕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个坎呢。”
“那您......不难过吗?”顾离珠不明白为什么楚灯跟没事人一样。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孩子长大了,总要出去闯一闯的,我怎能管他一辈子呢?”楚灯嘴上这样说,眼中的笑意却渐渐消失。
顾离珠知道不该再问了,便住了口,她跟楚灯实在算不上熟人,不过是如今楚灯能在大陆说上话的人,只有她罢了。
不然如何过了七十年之久,楚灯才想起有她这个“故人”来?
她开始跟楚灯聊这些年做皇帝的事,说那些大臣可烦了,每天上折子说她不务正业,说她丝毫没有帝王该有的威严。
顾离珠苦着脸:“我坐上皇位的时候,现在这群大臣的父亲估计还在喝n_ai呢,怎么一个个这么烦人。”
楚灯笑她小孩子心x_ing,不免拿出长辈的架子教育她:“你现在不比在三岛的时候,得有作为才是,你不是那些大臣的君主,你是天下人的君主。”
顾离珠点点头,“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可好歹我也活了九十几年,他们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么?”
她像个小女儿一般闹脾气:“最烦的就是那个丞相,叫元鹤的那个,最不给我面子,昨日上朝的时候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我不配当个皇帝,这让我面子往哪儿搁?”
楚灯有些好笑,这孩子怎么像跟家长告状似的,他突然觉得,顾离珠挺可爱的。
旁边的琉璃听了,也笑了:“你大可以杀了他,他这般出言不逊,何须忍着他?”
顾离珠想了想,也是啊,凭什么她要忍着,直接杀了多好。
楚灯连忙制止了琉璃的胡说,瞪了她一眼:“别乱说,丞相哪儿是说杀就杀的?”
好在顾离珠也算大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又跟楚灯抱怨:“他们还说,我都这么老了,就算修士寿命长,也该迎娶皇夫绵延子嗣了,您说这些大臣怎么这么闲,皇帝的家务事都要管!”
楚灯笑了笑,突然很好奇是谁这么管着顾离珠,问道:“谁问你这些啊?”
顾离珠没好气地道:“还不是那个丞相,元鹤。”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楚灯想。
他道:“你带我去见见他。”
琉璃听他们要出去,便变了猫,跳到楚灯怀里,楚灯稳稳抱住她。
顾离珠便带着楚灯去了元鹤地府邸,元鹤亲自出来迎接,虽跪拜顾离珠,却丝毫没有恭敬。
元鹤倒是年轻,端的是芝兰玉树,君子温润,这么年轻就做了丞相,必是有真本事在里面。
他一见楚灯,竟喜极而泣,再次跪拜:“当日一别,先生多年可好?”
楚灯终于想起来这货是谁了,十年前,赴京赶考的天才少年,他的学生,元鹤。
十八岁,被顾离珠钦点为状元,从此一路高升,坐上丞相之位。
“您认识他?”顾离珠有些惊讶。
楚灯点头:“这是我学生,我在留烟村教书呢。”
元鹤倒是惊奇自己先生居然和女帝认识,顾离珠看出他的疑问,为他解疑:“昔日朕在蓬莱仙岛,这位是朕的......”她一时不知如何说自己和楚灯的关系,毕竟当年她并未拜入蓬莱门下。
楚灯接过话来:“我是她师叔。”
元鹤自然相信,先生如女帝一般,容貌多年未改,必是那仙岛来的人。
楚灯没忘了此行目的,跟元鹤寒暄了几句便带着顾离珠走了。
他带着顾离珠去了僻静之处,低声道:“浮絮的人很可能已经来了大陆,景故让我告诉你。”
顾离珠皱眉:“所以三十年前开始便不再有蓬莱的船只来阳京,是因为浮絮的缘故?师叔,三岛到底发生了何事?”
许多事楚灯跟她说了也没用,便没有费唇舌,只是道:“你多加小心,必要的时候可以向蓬莱求助,那把剑你还留着吧,若发现了浮絮的人,便将剑折了,穆如归自会察觉到。”
顾离珠点点头,楚灯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跟她道别了。
楚灯走时,顾离珠突然叫住他:“师叔,若是景故再回来,您可以让他帮我给傅姝带句话吗?”
楚灯停下脚步:“什么话?”
顾离珠犹豫了一下:“就问问她,她一切可好,可还记得顾离珠?”
楚灯点头,顾离珠目送他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楚灯回去的时候也是坐的马车,他不能太招摇,便没有御剑。
他刚到村口,便遇到个孩子,那是他的一个学生,小孩见了楚灯,喊了一声先生,便兴冲冲地跑过来跟他讲:“先生你可不知道,你刚走的第二日就有人来找你,我们告诉他你去了京城,他就留在这里替你教了一个月的书。”
楚灯听了,便猜到了是谁来找他。
开玩笑,除了桑十一还能有谁。
他不有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孩子还在身后问他要不要去自家吃饭。
楚灯站在门口,却有些不敢推门,他犹豫了许久,手刚刚按在门上,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桑十一静静地看着他,他知道楚灯一直站在门外,见他迟迟不推门,终于忍不住自己来开。
楚灯有些愣怔地看着他的青年,一番话在口中转了半天,最终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时隔七十年,再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我的十一,别来无恙。
桑十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僵硬地侧过身:“我烤了兔子,你要吃吗?”
楚灯眼睛一下就亮了,迫不及待地跑到饭桌边坐下,看着一桌子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筷子不停,桑十一在旁边坐下,也不吃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