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桑十一对楚应潭的疯狂难以置信。
“我是疯了啊。”楚应潭喃喃道,“我已经疯了啊。”
他忽然眼神恐怖,眉目间的悲意消失无踪:“带他走,否则你们会一起死。”
桑十一皱着眉,他觉得今天的楚应潭非常不对劲,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不让自己在这里爆发。
“求你了,带他离开这里。”桑十一做梦也没想到,楚应潭会有对他示弱的一天。
桑十一深深地看他,转身就走。
也不知楚应潭的话,他听进去了几分。
江望待桑十一走远后才走了出来,他扶住了楚应潭有些摇晃的肩膀,楚应潭睁着眼迷茫地仰头看他。
楚应潭竟有些呆愣地问他:“我是不是错了啊?”
江望顿时心疼了,紧紧地把他抱到怀里:“不,你没有错。”
可我知道的,我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楚应潭却什么也没说,他有些累了似的闭着眼,靠在江望肩上。
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保你平安了。
他累极了一般,低声道:“带我回去。”
江望立刻把他抱了起来,白发遮住了楚应潭半边脸,若是按照人间的寿数计算修士的生命,他甚至为过及冠之年。
可已经满头雪白,即使面庞年轻绝美,眉宇间却总是带着悲哀的苍老。
江望心疼了,眸中浮现出愧色,可楚应潭没看到,他沉沉睡去。
江望几个闪身,便带着楚应潭消失了。
桑十一回到家里,景故早就做好了午饭,楚灯吃得正开心,压根没想起到自己还有个在树上挂了半天的徒弟。
所以桑十一一脸幽怨地坐在楚灯身边后,楚灯还在夹兔肉。
见他回来,楚灯也没问他去哪儿了,只是吩咐:“琥珀,加双筷子!”
琥珀立刻进屋,出来时手里拿着碗筷,放到桑十一面前,然后又站在旁边,垂着头一动不动。
桑十一认出这事景故用来把他吊在树上的傀儡木偶,不由问道:“他还听你的?”
一旁的景故轻哼一声:“没见识,琥珀虽认我为主,却是听得懂人言看得懂人事的,她自然会听楚灯的,不过听不听你的可是我说了算!”
桑十一自动忽略他最后一句话,奇道:“哪怕是傀儡师,也要c.ao控木偶木偶才会动,这个偶人竟这般神奇?”
“哎呀吃饭吃饭,别对什么都这么好奇,你不饿吗?”楚灯打断了他和景故的对话。
桑十一拿起筷子,这才想起自己早就辟谷了,于是放下筷子:“不饿。”
“陪师父吃不好吗?”
桑十一想了想,重新拿起筷子:“好。”
景故将碗重重地搁在桌上,听声音楚灯都觉得碗底碎了一片,景故气哼哼地带着琥珀出去了,琉璃见他出去,便化作人形也跟了上去。
吃饱喝足,桑十一却没有立刻收拾碗筷,他拿手帕先给楚灯擦了擦嘴,才给自己擦了一下。
楚灯懒懒地撑头看着他:“又要说什么?”
桑十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如实交代:“楚应潭来找我了。”
“他来找你做什么?”楚灯不动声色地坐正了几分。
桑十一看了他一眼,楚灯觉得那一眼里的为难和犹豫简直要溢出来了。
“有话直说。”楚灯才不会给桑十一闭嘴地机会。
桑十一叹了口气,他对楚灯,向来瞒不住什么:“楚应潭来找我了,他让我带你去归芹谷,听意思,他是要对大陆动手了。”
楚灯听了,什么也没说,横桓在他们中间的,是长久的沉默。
楚应潭,这个名字是他们之间最难解的心结,其中牵扯的诸多前尘往事,如今细想,仍觉历历在目。
沉默慢慢折磨着桑十一,他终于忍受不知,伸手握住楚灯搭在桌上的手:“你别不说话,好不好?”
感受到桑十一的不安,楚灯终于开了口:“你别怪他,当年他昭告世人的本就是实情,错在我,不在他。”
桑十一抿了抿唇,他对当年的事仅限于从顾铭口中所知,可他总觉得,楚灯入魔,很蹊跷。
楚灯能从试炼谷走出来,必不会轻易入魔。
他没说,楚灯被愧疚折磨了多年,下意识地选择避开这个问题。
而且楚应潭很奇怪,明明是他当年昭告世人真相,如今却来关心楚灯的安危。
桑十一突然想起来,今天他看到的楚应潭,身上没了那般危险的气息。
“我们不去归芹谷。”楚灯突然道,“若他真要对大陆下手,我不会袖手旁观。”
哪怕你是我的弟弟,哪怕当年我愧对于你,可事关万千生灵,你别怪我......六亲不认!
桑十一笑了,如释重负。
他就知道楚灯不会去归芹谷,他会阻止楚应潭,他一直所认识的楚灯,就是这样一个即使胸无大志心中却装进了天下人安危的楚灯啊。
“等景故回来,我们一起去三岛。”楚灯道,桑十一明显感觉到他的手紧了几分。
曾经对他喊打喊杀的三岛,如今在浮絮的入侵下破碎得不成样子,人人自危,又有谁会忧心大陆的安危?
可他不能不回去,回去告诉他娘,告诉他师尊,大陆危矣。
景故带着琉璃去外面散步,琥珀被他收进了乾坤袋。
“姐姐,我总觉得要变天了。”景故给琉璃分析了这些年三岛的局势,颇有些担忧。
琉璃想了想,“浮絮的首领是楚应潭,他不会对楚灯下死手这是一定的,不过他会不会对宋来月和瀛洲下手,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景故叹了口气道:“他不会对楚灯怎么样,可三岛怎么办?”
琉璃不甚在意:“神兽的居住地在方寸世界,除了神兽中各族的圣女,无人知晓入口,到时候若真的天下乱,我带你回狻猊族领地好了。”
“姐姐!”景故见她这般无所谓,有些恼了:“可我在三岛学得一身本领,我不能袖手旁观!”
琉璃见弟弟生气了,顿时认错:“知道了知道了,若楚应潭真要做什么,姐姐尽力而为便是。”
景故这才消了气,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低低地咒骂一句,还院里的桑十一突然打了个喷嚏。
周山季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深幽长远,似要把景故看进心里。
阳光撒在他的发上肩头,细碎的金黄色闪烁在乌发里,他的目光炙热,一如这艳阳。
他推了推琉璃:“你先回去吧。”
琉璃默然,瞪了周山季一眼,转身便走。
一只雪貂从周山季袖中窜出来,见了景故,兴高采烈地窜到地上,吱吱叫唤,一蹦一跳地扑到景故怀里。
“小家伙,你竟还认得我啊?”景故抓住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的雪貂,捏住后颈提到眼前来,笑道。
周山季的神色柔和了些许,看着景故的眼神甚至带上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
阳光下,年轻俊美的青年乐呵呵地跟四肢乱动的雪貂大眼瞪小眼,青年时不时还伸手捏一捏雪貂的鼻子,看着雪貂气鼓鼓的模样,哈哈大笑。
很幼稚的模样,却叫周山季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