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还抠出了点儿碎银够住客栈。舒久觉囊中羞涩,便想着只定一件房,结果墨璟非要跟玄参住一间,闹不过他只得要了两间比邻的上房。舒久带着箫雨生住,墨璟带着玄参住。
箫雨生逛一下午也确实累了,进了屋就嚷嚷着要睡觉,舒久硬拖着他洗了脸洗了脚,还嘟嘟囔囔的。好在洗了之后就睡了。
舒久趁机将所剩的银两拿出来清点,幽幽叹了口气,“本有三两金的,现在好了,就只剩二两三钱银并十三个铜板。本还想着明r.ì去买辆马车两匹马的,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走,难不成就一直走着吗?”
墨珩心道,其实若是不想走,可以拿法宝当坐骑。随即又想起这忽儿带着玄参跟墨璟下凡历练,除非必要,其他的时候,按照凡间的法子来也无伤大雅,“芥子里头有些东西应该是能卖了换钱的,只是我芥子里东西太多,我也说不准能拿出啥来。”
舒久冲着桌上摊着的碎银发愁,“佛宗的芥子里头放的东西想必都是法宝之类,得是留着保命的,不能卖。”
佛宗道:“芥子里头除了法宝,还有别人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法宝不能卖,其他的应该可以。”一面说着一面带着舒久启了芥子。
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
佛宗的这个芥子,竟还真是个巨舟的模样,只是四周都是空茫茫的白色。舒久觉着该有天高海阔,风起浪涌才好。岂料他只是这么想了一想,那空茫茫的白色竟真的翻腾成了湛蓝的汪洋,耳边甚至响起了海鸟的叫声和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
天黑了?舒久试着想了一想,蔚蓝的天空转瞬被从四周拢来的暮色遮蔽,天高云淡,星垂阔海。
下雨了?电闪雷鸣招之即来,滚滚密云遮天蔽r.ì,狂风肆掠,吹得海面浪起如山浪跌若谷,大雨倾盆如注,砸得脸疼,船也跟着摇摆不定。
“玩儿够了没有?”
舒久这才收了心思,风雨海浪一一平复,归于空茫的白色。舒久有些不好意思地瞧了瞧佛宗,分明是煤炭球儿似的鸟,舒久竟觉这炭球儿翻了个白眼,“佛宗的芥子果然不同凡响。”
煤炭球儿又翻了个白眼,“这是我加在芥子里头玩儿的,也不算是幻象,它只会再现你看过,或是别的来到此地的人看过的景象。没见过的,它就无法再现了。”
舒久赞道:“果然不同凡响。”
煤炭球儿连白眼都懒得翻了,“走吧。”
舒久跟着佛宗进了进了船舱,被满室的珠光宝气灵气仙气迷了眼睛。地上铺了一张皮子,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皮子,有极细小的鳞片闪着黑灰色的光。皮子上头乱七八糟得堆满个各种各样的闪着宝气的匣子,有些没有匣子的,就随意乱扔。比如丈把高的血红珊瑚树歪栽在一堆金子里,鎏金玉屏风折叠起来垫在了一块看不出毛茸茸的皮子底下,地上散落着鸽子蛋大的珍珠和流光溢彩的各色宝石。估计还有更多的法宝什么的,被压在了底下恐怕一时半会儿翻不出来。
“佛宗……你好有钱。”舒久一时张口结实,吸了好几口气才算将这句感慨说了出来。
墨珩道:“小辈过来拜访总会带东西来,我回礼,他们又战战兢兢地不敢接,时间一长,就这样了。你看看有什么能卖的你就拿吧。”
舒久弯腰捡了脚边那颗鸽子蛋大的明珠揣起来,“就拿这颗珠子吧。”
墨珩嗯了一声,尾音拖得长了些,带出点儿疑问,“多捡几个吧?一个够不够?”
舒久很是惶恐,“够了够了。”
墨珩这才带着舒久推出来,舒久出来之后,看着那跟绿豆一样一样的芥子的神色顿时分外敬重。还找店小二讨了针线在自个儿那钱袋子里封了个小兜儿把那芥子放进去生怕找不见了。
瞧着舒久小心翼翼地将那芥子收进兜里,轻轻舒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特别叫自个儿放心的事儿。墨珩心里忽然有些不好受,平和的湖水里头哗啦啦倒进了无海水,咸的,涩的。他跳上舒久肩头,小脑袋拼命要往舒久领口里头挤。舒久猝不及防,被闹得痒痒,笑得前仰后合要伸手将那煤炭球儿捉住,“不要闹,痒!”煤炭球儿折腾了小半刻钟,舒久笑得浑身都没了力气趴在了桌上,他才消停。直到此时,他心里才舒服了些。
舒久趴在桌上,脸颊边上就是那煤炭球儿似的鸟,这模样,跟佛宗涅槃之后尚未长成时一模一样。舒久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圆滚滚的鸟背,“好端端的,你闹什么?”
墨珩道:“其实你不必太在意银钱,这些东西,我不缺。”
舒久一笑,颊边笑涡跃然,“不缺也不能糟蹋。越是贵重的东西,越是来之不易,越是天地孕育出的珍宝。若是糟蹋了,那便是有悖天道,于理于情,都不可。”
墨珩一愣,这……竟也是他的道心么?入世则循世理,出世则寻外方,通透清明得叫人惭愧。墨珩想明白此事,也跟着笑了一笑,“是,是我狭隘了。”
舒久很是诧异他竟能从那煤炭球儿的脸上看出一点笑意。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外头街道上点起了一排灯笼,由着窗子往外看过去,还挺好看。
萧雨生醒了,醒了也就罢了,还闹着要出去玩,舒久实在没有j.īng_力陪他,只得好言相劝。萧雨生不听,二话不说坐地上就开始哭。
墨珩道:“我这儿有瞌睡虫,你要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