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哥,我扛不住了。”
林浩天反而出奇的平静了,无声地安抚罗麦的情绪。当年一个人照顾精神错乱母亲的那股强大韧劲重新回到他身上来,坚韧,生机勃勃,罗麦偶尔看到他坚定的眸子都觉得惊诧,他是哪来的这股力量。
罗建在ICU躺了一个月,身上的外伤和脏器损伤已经不再感染,被转进了普通病房。罗麦请了一位护工,照顾了三天之后就自动请辞了,因为林浩天几乎不容许别人搭手。他一刻也不停地照顾罗建,不是在帮他刮掉皮肤里钻出来的毛发,就是在帮他剪掉长长的指甲,按摩他的身体。就算帮他清洗身体处理排泄物也丝毫不见烦躁,没见过比他更孝顺的孩子,同屋的病人只有羡慕的份。除了他不能说话,这孩子简直没有一丝一毫的缺点。
罗麦没有和同房的病友解释林浩天和罗建的关系,只是不想添乱,他们在病房里住了一周之后,林浩天就和罗麦商量,让罗建出院,他的手术伤口已经愈合,剩下的护理可以回到家里去做。
罗麦同意了,第二天叫了小蒋过来,给罗建办理了出院手续。林浩天给罗建穿上干净体面的衣服,将他收拾的和以前一样优雅有风度,背着他出了医院。
临上车时林浩天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罗建,歪着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似乎是笑了一下。
罗麦明白他的意思,他在对罗建说,“罗先生,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大步迈向he的彼岸……
第27章 终章
秋去冬来,大雪纷纷扬扬从铅灰色的天空落下来。
罗麦拎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从外边进来,迎面将一个雪球塞进林浩天脖子里。
林浩天只穿一件毛衣,冰凉的雪球顺着他的柔软的后背一线跐溜滑到腰里。林浩天短促的叫了一声,从后腰里摸出半化的雪球糊在罗麦脸上,被罗麦敏捷地躲过去了。
罗麦扬了扬手里的大袋子。
“今晚煮火锅吃。”
林浩天点点头,然后随手抽出一张卡片,用马克笔写。
“你开车去的?”
展示给罗麦看。
“嗯,路上打不到车。”
林浩天低头又写,“你还没有驾照!!!”
他很生气,所以下笔很重,后面还跟了三个感叹号。
罗麦无辜地说,“没有被交警抓到不就行了,再说我车技一很好,不用担心!”
林浩天婆妈而小心,自从罗建车祸出事后,连门都极少出了,更不要让他理解一个未成年人在雪路上无证驾驶。
“你要注意安全!!!”
罗麦把购物袋塞进他手里把人往冰箱那边推,“好的好的,我下次不会了!你快把肉片和菜塞进冰箱里!屋里要热化了!”
今天是罗麦生日,也是罗麦妈妈的祭日。罗麦对妈妈是没有太多感情的,大概是因为罗建照顾的太好。罗建陡然躺下,还有林浩天在照顾他,就算是和罗建吵翻了的时间里,外公外婆也对他体贴入微,他向来不缺疼爱,所以对于母亲也没有特别多的执念。
“小蒋说这就过来,载我们去墓地。”
林浩天点头的同时也对罗麦招手,指着倚在飘窗上的罗建,意思是过来搭把手把罗建放躺平,靠在飘窗上太久会让他难受。
罗麦喝了口可乐润嗓子,然后过去和林浩天一块把罗建放平。
林浩天给安静躺着的罗建掖好被角,起身后极其自然的在他鼻梁上亲了一下,罗麦对此见怪不怪。
铁门外小蒋摁喇叭。
罗麦吆喝他,“我们的得走了,回来再腻乎。”
林浩天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把飘窗的卷帘拉下来一半,仔细看好家里的水电煤气,换上衣服和罗麦一块出去。
文明扫墓不许烧纸。
罗麦今年不想文明,从批发街上的火纸店里买了整整一沓火纸,在墓碑前清出一块空地,用打火机点着了慢慢烧。
罗麦除了财神爷别的哪个神仙也不认识,只好烧纸给母亲,托他保佑一下自己的前夫。
罗麦半蹲着拿一根烧火棍子拨弄快要燃尽的火纸,嘴里碎碎念。
“妈,你要是还惦记您的儿子,就让您前夫别再睡了。他要是在y-in阳两界迷路了,就麻烦您推他一把,把他推到阳界来。他要是不想回来您就帮忙踹一脚,这边他还这么多事呢,您儿子自个儿实在撑不过来。”
罗麦说完,咬开了干红的木塞子,把深色的酒液哗哗啦啦倒进火纸灰里。
“外婆说这是您最喜欢的干红,我给您送过去了。妈,你在那边也要过得好。”
罗麦摘了帽子,在雪地里给母亲磕了三个头。
林浩天把一束百合放到墓碑前,深深鞠了一躬。
公墓的看护从山下急赤白脸跑上来,老远就大声吆喝:“嗳!谁让您们烧纸的!罚钱!”
罗麦拽着林浩天麻溜从另一边窜了。
回去路上罗麦问林浩天这样管不管用,这种上祭日坟的仪式还是跟着林浩天学的,农村里讲究这一套。
“不知道,但老一辈人都说先人会听见。”
罗麦知道是心理安慰。
中国鬼神之说总有很多矛盾的地方。说要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就忘了前尘事去投胎,那祭祀的时候又给烧纸人又给烧纸钱是烧给了谁?
罗麦想若是他母亲真收的到他的传话,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还没去投胎。
罗麦把手背在脑后,放松了倚在座椅上,看着窗外茫茫雪色,轻声说。
“我可真希望是真的。”
晚上林浩天炒了火锅底料,烧了高汤。拉出电磁炉来在餐桌上涮火锅。
罗麦嫌林浩天做的锅底没滋没味,在蘸料里猛加小米辣,吃一口进嘴里整个人就要爽的上天,林浩天吃的慢条斯理,吃一会儿就要去看看靠在沙发上的罗建。
“你干脆把我爸放到餐桌上来一块吃。”
林浩天绷着脸,用筷子翘他的碗。
罗麦抱着碗后撤,“我说的是真的。”
林浩天敲他的脑袋,罗麦才躲,“别打了,我错了。”
林浩天这才消停。
罗麦捞生菜蘸酱,边吃边和林浩天商量,“黑子老了,我前天抱他去看医生,医生说就快走了。”
林浩天顿了顿筷子。
罗麦看着车库方向,黑子的窝在那里,下雪前他和林浩天给黑子的狗窝铺了厚厚的棉被。黑子只是蹭了蹭他们,慢吞吞爬进去,背对着他俩,孤独地盘成一团。
“很难挺得过年关了,他已经很老了。”
一顿火锅吃的食不知味。
雪晴了一周,路边上积雪还没化完,又来了新的一场大雪。新闻说这场大雪已经影响了部分交通干线,大量旅客滞留车站机场,很像三年前他和罗建在机场滞留的春节。林浩天站着看完新闻,调台到央视一套。七点,欧阳夏丹和一个男主持已经在探秘春晚幕后,今天除夕,一年之中新闻联播唯一停播的一天。
罗麦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和面,家里要吃饺子。
罗麦糊了一身的面粉,非常恼火,“为什么非得和面?买加工好的饺子皮不行么?”
林浩天推开他,拿擀面杖作势要揍他,罗麦便后退一步,乖乖让开。林浩天把罗麦搅和的稀巴烂的面团重新加水加面,翻来覆去揉了几下,面团就成了形。
林浩天洗干净手,在卡片纸上写了几个字。
“仪式感。”
为了这个仪式感,罗麦得蹲在垃圾桶边给林浩天扒大葱。
“小天哥,妈妈最近给我托梦了。”
林浩天听了听,指了指耳朵,示意他继续说。
“妈妈说他把罗建给我们踢回来了,还告诉我罗建不是不想回来,是因为那边雾太重,他一直没找到回来的路。”
“妈妈就在一条河里跟我说的,她站在船上,周围也都是雾,我第一次见她。”
林浩天比划了几下。
“我画下她的样子来了,连同那条带着迷雾的河,等我上完色给你看。”
林浩天对他点了点头。
市里禁止放烟花,因为务工者返乡,路上也都空荡荡,外边比平时还要安静。家家户户的对联都贴在楼道里,从外边看,依旧是灰扑扑的密集住宅楼,也看不出过年有多热闹。
两人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过年居然是这么冷清。
“怎么没一点年味儿了呢?”罗麦忍不住说。
林浩天恰好做好了晚饭,便给他写,“农村里过年还很热闹,大红色对联衬的房子特别鲜亮,鞭炮从黄昏到入夜一直不会停,站在院子里就可以看见烟花炸开在头顶,对了,之前市里元宵节还会集体放烟花,像倒流的银河一样,特别漂亮,罗先生还带我看过。”
罗麦酸他,“罗建还带你去看过烟花?都没有带我去。”
林浩天无声地笑,给他写道,“那场烟花是允许燃放的最后一年。”
“不许再秀了!”
“不闹了。我去给黑子喂饭,你把餐桌收拾好,把饭菜都端上,另外,把罗先生推过来。”
最后一句林浩天又把他划了,重新写道,“你不要动了,等下我来。”
罗麦一摊手,表示你说什么都好,我只好没脾气。
黑子早些时候睡在院子里的狗窝里,后来他年纪越来越大,不爱动弹了,林浩天和罗麦就把他安置到了车库里,院子里便很少再看见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