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臣把那些衣服叠好,把抱枕和钥匙扣放在上面:“我不在乎这个,反正以后还得把我烧了给他呢。”
杨修远和白靖然一时哑然。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白靖然找人买了个隐秘安静的墓地,然后在骨灰盒里放了两件贴身衣服,抱枕和冬装太占地方,林楚臣干脆烧了把灰塞进去,这事一度让白靖然头皮发麻。林楚臣这个人,本来就没啥顾忌,成野出事后他更是凡事都无所谓了。
他们想着赶在头七之前下葬,否则魂魄找不到家,错过三天是无奈,错过七天就是罪过了。
出事的第七天,他们三个人去送成野。四月的北京,一整天都下着细雨,三个人开车到墓地,也没举行什么仪式,简单地把骨灰盒埋了,就回来了。
他们没在墓碑上刻任何字,“成野”就是本名,不是艺名,这个名字又很独特,刻上去全世界人就都知道了。而他们三个人的名字也很敏感,并列放上去也是麻烦。最后林楚臣让刻墓碑的师傅在平板的大石头上雕了个巨大的椰子。
杨修远以为下葬后,林楚臣会留在墓地说说悄悄话什么的,没想到刚鞠完躬,林楚臣带头第一个就走了,他和白靖然对视一眼,也只能跟上。
回来的路上,林楚臣一直沉默着,杨修远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林楚臣表现得太平静了,平静到就像没什么事发生,这不正常。但他也不能说,哎遇到这种事你应该哭一下的,于是只能尴尬地跟着沉默着。
车子在林楚臣家小区门口停下,林楚臣下车,却没有邀请二人上去,而是走到杨修远所在的车窗旁,弯腰对他说:“明早七点接我吧,不用吃早饭,我做了带下来。”
杨修远惊讶地“啊?”了一声。
“明天不是有个电影试镜吗?还有那个校园网剧,我也想接触一下,反正也没有定下来的戏呢,我约了那个导演面谈。明天晚上还有个品酒会,邀请函直接发到我这里来了,这两个之前忘了跟你说,你帮我排在r.ì程表上吧,三个活动妆容着装都不一样,麻烦帮我安排个造型师全天跟着。”
他说完就要走,杨修远赶紧推门下车:“楚臣,你别这样,你可以再休息两天……”
林楚臣没停下也没回头,只是挥挥手:“不用了。”
他俩从那次谈过之后,就一直维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林楚臣找他,基本上都是工作上的事,他找林楚臣,都是成野的葬礼事宜。他知道现在的林楚臣不太能接受他,也不太有j.īng_力跟他培养兄弟情,但目前这个关系,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可改善的关键点在林楚臣身上,他也使不上什么劲儿。
他叹了口气,坐回到副驾驶。
“他得有个适应时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成野,或者如何适应没有成野的r.ì子,疯狂工作什么的都是正常的,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这阵子大家就都多担待点吧。”
杨修远点点头:“我知道。”
白靖然看了他一眼,而后发动汽车:“还有,咱们知道实情,但别人不知道,所以尽量让人少接触外人,尤其是采访啊,活动啊,站台啊之类的,拍戏的时候他不说话或者脾气不好,还能说是x_ing格,采访时突然情绪失控,可不是好玩的。”
“嗯。”
“他说的那个网剧别让他去了,挺垃圾的配置,跟风拍的,我手里有个文艺片的本子,我家投资的,《海边的曼彻斯特》那种寡淡忧郁风的,他要是喜欢让他去试试这个吧,就算有时间也别拍垃圾,在垃圾堆里时间长了就爬不出来了。”
林楚臣没打伞,顶着小雨走进去,进了楼门,就看到有人白头发老人等在前台处,那老人衣服看起来挺贵的,却不怎么整洁,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脸色极其憔悴,眼睛里露出神经质一般的光。见他进来,前台的小姑娘和白发老人都齐齐看向他,他朝小姑娘点头示意,然后就朝电梯间走去。
然而那老人却三两步冲向他,在小姑娘“大爷您干吗”的叫声中拉住林楚臣的胳膊。林楚臣虽然不喜欢别人碰他,但他也没有打老人的习惯。他愣了一下,而后另一只手抓住老人的手,想把人拽开,但老人的手如同铁箍一样,紧紧地箍在他胳膊上。
他不耐烦地皱起眉,想叫保安把人拉开,就听到那老人魔怔一样地对他说:“你才是真正的杨思远,你才是那个成功的实验体!”
林楚臣目光一凛,他伸手阻止了想要叫保安的前台姑娘,而后将衣着算不上整齐神智也算不上很清楚的老人拉到了电梯间
在电梯间和楼道里两人都没说话,老人双手抓着他的胳膊,目光死死定在他身上,林楚臣则是烦躁不安地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他心跳有点快,不知道是因为慌张还是激动。他身边的这个老人知道实验的事,还知道他是杨思远。
他又看了一眼老人和成野有几分相似的眉目,突然反应过来,对的,这是成野的舅舅!是那个实验的发起人和主导者。
他把人带回了家里,关上门的刹那,他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什么“坐下再说”了,他反身把人抵在门上,右手毫不犹豫地卡住了老人的喉咙:“成野在哪儿?”
老人猝不及防被袭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但他却没去掰林楚臣掐着自己的手,也没有惊慌失措,相反,他异常平静,目光仇恨地瞪着林楚臣,在林楚臣说出“成野”这两个字时,他又突然暴躁起来,疯狂挣扎着想要撕扯林楚臣,头努力向前伸着,像是要咬林楚臣一口。
“他死了,他死了!他因为你死了!成功的实验体进入同轨道实验舱是会穿越成功的,他只要能活过三个月,我就能弄他回来了!可他不是那个实验体,他不是……现在实验失败了,都没了,都没了……”老人力气有限,他嘶吼几句后声音就开始低下去,但他抬眼看到林楚臣,又开始疯狂地吼叫起来,吐沫星子直接喷到林楚臣脸上,“都是你!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他是为了你才去的,他为了你,居然骗我,他骗我……我想救他,可来不及了,实验无法终止,太晚了,太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