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万!”我说,“你给我把太子那二十万两的债还了,我给你摆平这件破事!”
“十万!”
“不成,这不带还价的。不瞒你说,我对和太子扯皮这个事腻歪透了。你给我二十万,让我把钱还了,我保证你清白的跟个花骨朵一样,谁也甭想往你身上泼脏水。”
崔碧城一咬牙,一点头,“成交!银票明儿一早就送到。不过,你到底想怎么办?”
我想了想,手指点点桌子说,“要想说清楚这个事,就得找一个人。”
“谁?”
“裴檀。”
第七章:崔碧城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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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头疼。
疼了多半天。
崔碧城去他雍京总号找大掌柜去了。
我在裴檀的家中守株待兔。
如果说这个尘世还有人真心待太子的人,我想,就只剩下裴檀了。他是皇后的侄子,文湛的亲表哥,太子嫡系中的嫡系。
就是把他自己卖了,他也卖不了太子。
征渊侯裴檀,已故内阁首辅裴东岳的独子。
自从裴东岳被我爹气死(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后,他和他那个寡妇娘在裴家的日子就开始难过了。
先是他长房大伯娶小姨太,嫌自己的院落不够宽敞,就硬是逼着裴檀的寡妇娘把自家的山墙拆了,向后退六十尺再修一个矮的,然后这个大伯给了他们孤儿寡母一百两银子算是意思意思。
紧接着裴檀他四叔看上了裴檀他娘,就到处胡说,他说自己从小就和长兄裴东岳亲厚,又对嫂子爱不释手,如今裴东岳撒手人寰,照顾寡嫂幼侄就应该是他应尽的孝道。他的孝道似乎尽的也不是很顺利,一次他酒后想要逼奸寡嫂,不幸被裴檀手持一把小片刀给阉了,从此胡须褪尽,白净面皮,一张老婆嘴。裴四叔每天哭天抢地的,不做正事,就想自杀。
裴东岳是神童出身,二十岁的状元,三十六岁的内阁首辅大臣。他儿子裴檀也很牛,裴檀阉裴四叔的时候正是他殿试夺探花的时候,于是,一个堂堂的两榜进士的裴檀就去丝路从军去了。
说是弃笔从戎,实际上是流放外加避难。
他走的时候把他娘也带走了。
后来,裴檀大军肃清东海的时候,他娘死在宁海县,据说是吃多了生海蛎子,又水土不服,还有思念亡夫,外加看见裴檀能顶门立户了,于是安心的一闭眼,过奈何桥找他的死鬼丈夫去了。
这都是陈年旧事。
我认识裴檀的时候,他还没有踏平高昌,他正在近卫军做总督。为人和气,不笑不说话,一笑两酒窝。
如今裴府今夕不同往日。裴家二门的大匾,由‘耕读世家’换成了‘厚德载物’,和翠微殿的那个‘上善若水’正好配成一对儿木鸳鸯。
我来的时候不赶巧。
据说裴檀不在,这家伙架鹰逐犬,出城打猎去了。
我看了看外面热死人的三伏天,一手扯开自己的领子,坐在侯府正堂的大椅上,翘着脚,用三只手指掐着碗边喝茶,等裴檀。
日晷映着日头一点一点西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坐在裴府正堂,已经吃了三碟红枣糕,喝了四壶明前茶,出恭三次,打盹半晌,唱了两出折子戏,分别是《思凡》和《水镜台》,唱的是黄强走板,神哭鬼嚎。后来立在我身边时候的小童实在没辙了,这才把裴府的大总管拽了出来。
我看着裴二一点一点从门口蹭进来,笑着说,“呦,裴大总管,您这是新娶了姨奶奶吗?就这么缠绵悱恻,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裴府大总管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他裴二,我也跟着这么叫。
裴二连忙说,“王爷,您又拿我穷开心。我老裴又穷又老,只有一个糟糠老妻,歪锅配上翘锅盖,过一天算一天,哪里还有钱娶什么娇妻美妾?”
我又说,“哟,那敢情你没娶小的,被窝里面没有一个俏佳人脱光了等着老二你,那你这半天都去哪了?存心躲我,是不是?”
裴二说,“瞧王爷您说的。您是贵客,是碧海蛟龙,丹宵飞凤,到我们这里简直就使整个宅邸蓬荜生辉!”
我两眼一翻,靠在椅子背上听着他瞎掰。
裴二继续说,“这不是在不凑巧,我们侯爷领着若干人马鹰犬,出城打猎,这一时半刻的也回不来,王爷您难道来一趟,实在不能怠慢,小的这不是一直在后厨倒腾,就想给王爷弄点能入口的小菜。”
我慢条斯理的说,“哟,裴大总管亲自下厨……我还真不敢吃。”
“王爷说笑,王爷说笑。”
“行了,你也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你们裴侯爷回来之后,你告诉他我来过就得了,我就不等他了。回头他猎了鹿,让他给我送几斤鹿肉过去,我喜欢吃那东西下酒。”
裴二点头,“一定,一定。”
我回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了,崔碧城已经回来了。他坐竹椅上喝茶,左手边的小几案上放着他带过来的银票。
我一进花厅就把外袍脱了,一卷,随便扔在地上,自有人从我脚边把衣服收走。我看着他对面,看着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敲了他脑门一下才说,“表哥,你好清闲呀。你就这么笃定我能摆平这个事?”
崔碧城从崔家带了几个清秀的小厮过来。
一个手拿铁杵在右边的银盆凿冰,一个在左边的水晶盘中用碎冰做玫瑰酸梅汤。另外四个就围在崔碧城身边,两个跪在地上伺候他洗脚,那双小手把他的白绸裤子都撸到膝盖上了,还有一个人立在他身边给他打扇子,扇子都是按着人的脉跳动的时间煽动的,最后一人就在崔碧城身边捧着一个大瓷盘子,里面放着准备好的各色冰果。
崔碧城把茶碗放旁边,说,“这事儿搁我身上那是犹如泰山压顶,一千钧都打不住,可是放在王爷您那里,不到四两重。再说,我这二十万两的银票,还不能让我偷得浮生半刻闲吗?”
“王爷,裴侯怎么说?”
“我没看着他。”
“哦?他不肯见你?”
“裴府大管家裴二说他待人出城打猎去了,知道晌午都没回来。”
崔碧城看着外面的毒日头,呲牙说,“这种天出城打猎?现在就是不动都能让日头烤的一身汗,他裴檀是铁打的?这鬼天,他跑一会儿马,还不得跟从永定河捞起来的水王八一样?”
我笑了,“打什么猎?我让人盯着裴侯府邸,其实他一大早让太子的人给叫进东宫了,现在都没出来,我想了想索性不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