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语摇头,“小莲,这里不比家里,你的脾气收一收?”
小莲无所谓的看了我一眼,还伸着脖子向门外看了看,前后左右都没有人,他这才拉着我走到那边长靠椅上坐好,还把他自己外袍扯了下来,扔到我身上,让我给他抱着。
他打开食盒,还皱起鼻子说,“承怡,他们这里烧的什么暖香?味道怪好闻的。”
我说,“不知道,大本堂这里有专人调香,都是一些很名贵的香料混着烧的,要是你想要,我问问太子。”
小莲说,“不要。”
我看着他忙叨叨的。
一个油纸包裹的大包子,一盘拌的麻山药,一碟子用当归煮的藕,一小帖子罗汉斋,还有素鲍鱼。然后我看着他从食盒里面拿出了一个玉做的温瓶,拧开盖子,里面泡的是今年的乌龙。
我惊的连忙扒拉开油纸,看着大包子——我用小手指轻轻扒开一点包子皮,居然也是荠菜的(这玩意在我的心目中和野菜一个地位,吃它,简直就是荒年)。
素的!都是素的!!!
我苦着脸问小莲,“小莲,难道我几天没回去,你们都已经到了吃糠咽菜的地步了。怎么了?难道是有人趁我不在,把我的私房钱都卷走了吗?”
我说着还摸了摸小莲的头发,极丰厚,滑滑的,凉凉的,和文湛的头发一样!
……诶,文湛……
小莲一扭头,把我的手打落,像一个不听话的小狗。
他瞪了我一眼,把玉瓶放在我手里。
“王爷,您的王府还老老实实的蹲在北城,您的私房钱都老老实实的瘫在王府的小金库里面呢!”
“哦,还好,还好。”我连忙用手呼啦了两下心口,“我还以为我快要没饭吃了呢。不对!要是一切都好好的,你们吃的哪门子素?自己王府厨房做的素菜我也忍了,怎么去杨寡妇那里买的包子都是素的?”
小莲素手持一把小银刀,把那个销魂的大包子切成两半,才淡淡的说,“凤姑娘礼佛。她最近颇有心得。她说人生而无用,筋骨皮肉俱不能供奉他人为食,反而强取豪夺世间万物为食,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小莲说着还学着凤晓笙的样子,把声音改了,一副看破红尘、四大皆空的娘们样。
“凤姑娘还说,这一个月是斋月,不能动荤腥,吃生灵。就连到杨嫂那里买包子,都要买素的。王爷,您就将就些吧。”
凤晓笙是妖孽,还是我的厨子。
我有一个全雍京最好的妖孽厨子。
我还能说什么?
在那个王府,天大地大,我排老末。
我只能抓抓头发,接过小莲的包子,看着碧绿碧绿的荠菜,无声叹气,几乎是含着泪咬了一口,小莲忽然笑了,“有那么难吃吗?”
我把没有咬过的包子递了过去,“你尝尝。”
小莲却没有咬那边,他是凑着我咬的地方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含糊的说,“嗯,还可以,就是香油炒火候不够,下次让杨嫂换成大名府的小磨香油。”
我敲了他脑门一下,“你这个嘴刁的小东西。杨寡妇手里才几个钱,她用的起大名府的小磨香油吗?”
小莲却怔怔的看着我,忽然凑过来,在我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我用手连忙擦,用手指在我的脸颊上又擦又蹭的,还数落他,“你干什么?满嘴油的亲我,你是懒得找东西擦嘴巴吧,香油都弄我脸上了。”
小莲不说话,这个时候有轻轻的脚步声,我扭头一看那边,门被柳丛容推开了,太子文湛走了进来。
文湛的眼风扫过这边,极其纷乱复杂。
我脸颊上忽然一疼……扯下手指一看,是刚才自己太用力,指甲划破脸皮,怪疼的。
“做什么这么用力?”
小莲的手指忽然抚上我的脸颊,他的手指有些凉凉的,他的眼睛凑了过来,瞅了瞅,然后忽然两只手捧着我的脸颊,好像搓面团一样揉搓我的脸。
我叫到,“呜呜……很疼,你做什么?”
小莲说,“嗯,好多了。现在看起来红润润,好多了。刚才你脸色太难看了,白的吓人。”
53
我心说,我的脸能不白吗?
我都吃了三天的清粥小菜外加素包子了,大家怎么都没有看见,我的脸都白里透绿了。
……不过太子的脸色好像也不差多。
和吃了四天的青菜一个样。
都快绿了。
太子不说话。
我情愿他说话,哪怕他骂人也好。可是他非常安静,他甚至不再看我一眼,就安静的走到那边的紫檀木椅边,安静的坐下。
文湛是个安静的人,从小就是,尤其在他想一些可怕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安静的过分。
我知道他不喜欢小莲,他不喜欢所谓‘不干不净,来历不明’的人,刚才小莲又在这里说他什么‘法严量窄’,说白了就是背后骂他小心眼,当然这是不对了,俗话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他堂堂太子殿下,国之储君,未来的皇上,他怎么能比宰相的肚量还小?所以,小莲说的摆明了就是不对的,这搁别人都是杀头的罪,我可不认为柳丛容会为了我的名字不跟他说小莲说他坏话,柳芽一句口头禅——瞒天瞒地,也不能瞒太子爷。
况且……
诶。
我们俩之间那档子事儿,简直比乱麻还乱,理不清,也扯不断。
他一定把我当成他的东西了。
文湛是个小气又霸道的人,虽然我不这么想,不过没人在乎。文湛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的东西如果脏了,他就是砸了,也不会便宜别人。这是个不好的习惯,真的。
我看了一眼柳丛容,他到向我直打眼色,我又努力看了看,我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让我快走,我连忙站起来,拉着小莲包子也不要了,菜也不吃了,虽然我肚子里的馋虫给小莲带来的吃食勾出来了,可是我毅然决然的头也不回,拉着小莲落荒而逃。
此时……
“站住。”
太子轻飘飘的声音如六月飞雪,让我透透实实的从后脖子冷到脚后跟。
我吓的一激灵。
“承怡,到哪里去?”
“哦,呵呵。”
我笑好了,这才转身看着他,我说,“这不是听说楚蔷生来了吗,我去看看他。”
早有人捧过来香茶点心,放在文湛手边。他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手指扣着碗盖,轻轻的喝了一口,似乎在品,又似乎不是,安静的咽下,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