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战士挺直脊背,脸上渐渐露出个有点扭曲,不怎么漂亮的笑容。她用颤抖的手抓紧最后那页符咒,无数早已消逝的名字和面孔闪过她的脑海。那些直到被蠕虫碾死的最后一刻还心怀希望的人,那些为了所爱坚定地扑向死亡的人,还有今天那位为了赎罪而笨拙进攻的青年。
多么愚蠢。
安·萨维奇点燃了最后的符咒。
刺眼的电光划破夜色,紫白色的光辉中甚至带了点鲜红。安狠狠把猎矛c-h-ā进泥土,双手牢牢握住,好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安咳出一口血,深入骨髓的剧痛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否还活着——毕竟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攒够使用它的勇气。
她的灵魂正在燃烧,法术潜能尽数敞开,对恶魔们来说是无比美味的饵料——只要穿过那道雷光牢笼。
普通恶魔们的智慧和野兽并无差别。它们直直地朝光牢扑去,随即化作焦黑的炭渣,在地面上摔成粉末。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恶心的焦臭,雷电牢笼纹丝不动,尖锐地刺向夜空,不时有巨大的电弧绕着它闪现消失。
远远看去就像一幅旗帜。
安知道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她不可能撑过今晚。也知道她杀不尽森林中全部的恶魔,救不了所有人。但此刻她就是想要做这种愚蠢又毫无意义的坚持——或许什么都不做更让她痛苦。
下级恶魔不住地死在电光中,而有点脑子的又不敢靠近。人们开始哆哆嗦嗦地向电光聚集,甚至远处的人都因为那份光亮不管不顾地探过来。安看不清他们,她甚至做不到长时间睁着双眼——她的血液在灼烧,双臂上的皮肤在开裂,嘴巴里全是血液的腥甜。
多久了呢?
女战士的腿开始发软,脑壳里仿佛灌满红热的铁水。骇人的电光从她这里鲸吞着魔力,而她快支撑不住了。
有什么穿过电笼击中她的后脑,安在感到惊讶前便晕了过去。
“我不会把她给打死了吧……?”尼莫局促地架住安软倒的身体。
奥利弗看上去也有同样的疑惑,他有点哆嗦地探了探安的鼻息。“……应该没有。”
两人重重地舒了口气。
尼莫小心地让女战士在C_ào地上躺平——安几乎成了个血人,没被血盖住的皮肤则透出瘆人的青白,她整个人冰冷得像具尸体。
尼莫和奥利弗面面相觑,束手无策。如果是简单的包扎也就罢了,眼下这情形怎么看都需要专业人士亲自动手。而图书馆和旅店的从业人员显然不具备医疗方向的知识储备。尼莫用背包里的伤药试探x_ing地洒了洒,十分不合时宜地认为自己像在往烤r_ou_上洒调料,并且根本没起到任何效果,只得悻悻地住了手。
“……我来吧,我是治疗师。”一个带着点颤抖的声音c-h-ā了进来。尼莫侧过头,一个瘦小的男人正颤巍巍地举着手——他脸上还糊着鼻涕和泥土,刚才准是大哭了一场。“给她点空间……这位女士情况不算严重,她只是需要恰当的治疗和休息。”
尼莫和奥利弗赶忙退开。
“那……那位的手臂,我也可以瞧瞧。我是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先看看安吧,非常感谢您。”奥利弗连忙道谢。
男人咧咧嘴,露出个难看的笑脸。
“不,不用客气。本来就是你们救了我们……说起来那个到底是?我从来没见过哪种法术。”
“我们也不知道,”尼莫挠挠头,“说实话,我现在还不清楚她究竟是自己发动那玩意儿还是被攻击了。”
“不、不是说这位女士。那位先生到底……”
“你说奥利弗?”
“是的,是的。”
尼莫扭头看了看四周,脸上的淡然混了几分麻木。“我知道有点夸张,但我们只能想到这个笨办法……至少这样能挡住绝大部分的恶魔。嘿奥利弗,你这招有名字吗?”
“‘缺乏想象力使人骨折’。”奥利弗挤出个鬼脸,左臂软塌塌地吊在肩膀上。“就叫这个。”
尼莫差点笑出声,考虑到场合,他拼了老命把笑意变成一声咳嗽。
瘦小的治疗师抖了抖下唇,最终埋下头进行治疗,没有再吭声。
测试的大部分幸存者因为被雷光吸引而聚集在此地。在他们身周,这片广阔的C_ào坪边缘——十几米高的冰刺融成坚固的冰墙,稳稳挺立,把人们围得严严实实。
照亮黑夜的雷电旗帜在寂静中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寒冰王冠。
第20章 魔王的血r_ou_
惊醒安的并不是疼痛,而是伤口快速愈合产生的麻痒。汗s-hi的衣物紧贴皮肤上的伤口,给她一种自己正在腐烂的错觉——或许并不是错觉,没准这就是死亡应该有的样子。安朦胧地思考道。
她尝试挪动手指,可它们像深埋在沼底的泥浆之中,没法移动半分。橘红色的光穿过她的眼皮,她耗尽全身的力气,才把眼皮抬起来一道小缝儿——两张脏乎乎的脸顿时塞满她的视野,女战士差点条件反s_h_è地把眼睛闭上。
“她醒啦——我刚刚看见她眨了眼!”尼莫激动地宣布。
安费力地转动着眼球。夏r.ì的r.ì出很早,半个天空已经透出些属于白天的明亮蓝色。她当然没有错过那堆抢眼的巨大冰刺,它们帮她毫不费劲地在脑海里拼凑出大半事实。
她张开嘴,竭力无视因为焦渴而疼痛的喉咙。
“谁打的我?”安小声问,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大概完全没想过女战士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尼莫下意识退了步。“……是我。”他理不直气不壮地回应道,“我……我还以为你中了魔力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