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恶魔血r_ou_改造后的身体不会真的因为这点小事变得困倦,困意依旧潮水般击打着尼莫的意识——从昨天早上决定去忏悔教堂演戏开始,到地牢的一连串意外,他的j.īng_神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现在它终于松弛了一点,差点把他整个人给晃晃悠悠地松弛到水沟里。
艾德里安沉默地点点头,他毫不含糊地靠墙坐下,坐得板板正正。而安的j.īng_神似乎还好,她也没有半点休息的意思。女战士盘起腿,在艾德里安不远处坐下,猎矛稳稳地平放在腿上,双眼炯炯有神。
“你们两个……不休息吗?”尼莫打了个哈欠,终于放开了灰鹦鹉——后者立即吐出一串不重样的脏话。
“习惯了。”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奥利弗可不是“习惯了”的一员,他看上去比尼莫j.īng_神点,但藏不住眼底的恍惚。
“你俩先睡吧。”安瞥了猛甩头的奥利弗一眼,“省的该清醒的时候不清醒。”
尼莫还没等她说完就倒了下去,整个人顺着墙软作一堆。可墙上长满了潮s-hi滑腻的霉菌,靠上去并不舒服。他痛苦地调整着姿势,同时对旅店干净柔软的床铺抱以深切的思念。困到极点却睡不踏实,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想用灰鹦鹉擦擦墙。
奥利弗则揉揉眼睛,眼看着尼莫扑腾得像煎锅里半死不活的鱼。他叹了口气,在尼莫身边坐下,把对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肩膀上。
下水道里闷热得很,和他人贴近并不算舒服。在污水中战斗整夜的奥利弗知道自己身上好闻不到哪里去,可尼莫安静了,他显然对奥利弗身上的干燥度很满意——他动了几下脑袋,调整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呼吸r_ou_眼可见地平缓下来。
奥利弗却睡不太着了,恼人的心跳加速再次出现。尼莫的黑发蹭着他的脸,奥利弗忍不住微微转过头——可能是包裹在臭气中太久,他竟觉得对方头发的味道十分好闻,像是带有香味的木头燃烧后的一点灰烬,残余着若有若无的凛冽味道。
他小心地嗅了嗅,目光越过尼莫的发顶——现在的下水道虽然昏暗,却比夜里稍微明亮些。奥利弗能凭双眼分辨出不远处那片柔和的黑暗,它的主人已经沉沉睡去,可它还跟着他,安静地护在他的身边。
而他很清楚,在午夜的忙乱战斗中,那片黑影护盾一直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
奥利弗发出小声的叹息,他不是傻瓜,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悸意味着什么。他小心地挪动肩膀,轻轻吻了吻对方的额角。
“你应该对我更糟点的。”带着倦意,他有点恍惚地咕哝道。“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他合上眼睛,放松紧绷的身体,同样倚了过去。他的心跳规律而急促,奥利弗能感到自己的耳朵有点微微发烫——可莫名的安心感席卷了他,他很快便睡着了。
“……哇。”安收回视线,干巴巴地评价道。“我就知道。”
艾德里安的表情带着点震惊。安冲他挑挑眉毛,带着点挑衅的意思。“怎么,要去肃清一下这份‘罪恶的感情’吗?”
“不。”前任骑士长摇摇头,“爱本身并不是罪恶。我只是……有点遗憾。”
“怎么说?”
“恶魔术士迟早会失去自我,而人类和恶魔是不可能相爱的。”他说,“无论哪种状况都不会有结果。”
“你又不是恶魔,你怎么知道——”
“你会爱上一个比你庞大无数倍的怪物吗,发自真心地爱?”艾德里安摇摇头,“而对于上级恶魔——真正完整的上级恶魔来说,我相信它们对蚂蚁般的人也不会真的感兴趣。”
“……好吧,你赢了。我做不到。”
“他只是被那个属于人类的外形蒙蔽了。”
“但我想他知道。”安沉默片刻,“你说的这些,我相信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是啊。”艾德里安闭上眼睛。“所以他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他不会放弃的。”安小声说道,“我果然还是看你不顺眼。”
“……”
“爱德华兹夫人,她说她一直都知道。”安闭上眼睛。“她一直都知道‘那个东西’不是她的儿子……可我看得出来,她依旧深爱自己的‘孩子’。就算是绝望的,徒劳的,注定没有结果的爱,也不是想停就能停的。”
“但她做了正确的选择。”
“奥利弗也不是那种热血上头的傻小子,他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东西比他的多愁善感更重要。你想去说什么随你便,反正我不会对他多说一个字。”
“即使他注定为此痛苦?”
“你总不能忽略过程,”安耸耸肩,随意地掂了掂腿上的猎矛,做了个粗鲁的手势。“至少他们还有睡一觉的可能x_ing,对吧?”
艾德里安扭过头去,彻底不想理她了。
尼莫是被腿上的异样触感弄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灰鹦鹉大概是觉得无聊,正拿他的腿当床垫翻来覆去地滚动,睡得人事不知。尼莫下意识抓住它随意丢了出去,然后被石砖崩裂的声音惊得瞬间清醒。
灰鹦鹉整个儿嵌进石砖,在坚硬的砖墙上留下个不浅的坑洞。它费力地将自己从石头中挤出来,然后一串深渊魔法不要钱似的向尼莫的方向倾泻而去。尼莫熟练地竖起影盾,可惜动作过大,睡得正熟的奥利弗被结结实实地撞开,倒在了石板上。
这下两个人都醒了个彻底。
“时间刚刚好。”安平静地评价道,伸了个懒腰。“我们去弄点吃的,然后钻到爱德华兹家下头去——如何,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