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并不打算惊扰到任何人,沿着楼梯慢慢向上走,头顶只有一盏瓦数很低的白炽灯,这栋教学楼修的位置也不对,现在是上午九点钟,可却没有多少yá-ng光能照进这栋楼里来,逼仄的楼道里无比晦暗。
他在三楼一间教室门口站定,小乖给他指示的方向就在这里。
沈越想了想,还是轻轻叩了叩门。
没有人回答。
他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一间改造后的画室,角落里堆着些雕塑画架,房屋正中间摆着的,是一幅画。
画上的人沈越应该在半小时之前见过,躺在病床上的她还没有画中的女人鲜活,背景是当时他们受困的那个小镇,雾霭沉沉,那一抹斜yá-ng殷红似血。
沈越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碰了碰画布,背景上的夕yá-ng好像是新画上去的,颜料尚未干透,是血的味道。
☆、艳色(九)
他记得吴梓之前跟他说过,当时受困在旅馆的人中,卫一白是最会作画的。
沈越手指在虚空中飞舞着,很快做出一张纸符,纸符一挨近那张画就燃烧了起来,画上隐隐有荧光闪烁。
之前的猜想果然是没错的,陈婧的生魂果然是被偷了,施下诅咒的人正是想把她的生命挪到画中的女人身上。
他越看画中的人越觉得她像是活的一样,要是吴梓不及时提醒自己,估计要不了几天,陈婧就会从一个活人变成一堆枯骨,生命力完全被画中的女人吸走。
至于这个画里的人会不会真的活过来,沈越不敢想。
这种恶毒的术法卫一白是从哪里学会的?
“你怎么乱碰别人的东西呢?”一个y-in恻恻的声音从沈越背后传来,沈越吓了一跳,很快稳住心神,把画剥了下来收好,转过身来严阵以待。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卫一白的样子。
他虽然不知道以前卫一白长什么样,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卫一白,跟活人已经不大沾边了。
眼前的男生留着一头长发,因为许久没有打理油腻腻的搅和在一起,厚重黏腻的刘海搭在鼻梁上,青年的气质y-in郁冷漠,看着沈越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块已经腐烂的r_ou_。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的脸,病中的陈婧已算是形销骨立,可眼前的青年却比陈婧更像是披了人皮出来走动的骷髅,无神的眼珠在深凹的眼眶中骨碌碌的转动着,青黑的脸色和高耸的颧骨让沈越很快就确认了一件事。
“你用生命做祭品来诅咒陈婧?”
“嘻嘻嘻嘻。”卫一白像一个上了发条的傀儡,干瘦的身体被腔子里那点恶毒的愉悦感带动,像枯枝一样飒飒抖动,“是也不是,不过既然你都发现了,就请你去死吧!”
那个“死”字一出口,卫一白陡然发难,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美工刀狠狠的刺向沈越的眉心,他攻击的速度极快,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达到的程度。
不过沈越早就提防着他的动作,只侧身一闪,便躲过了卫一白的攻击。
沈越暗自庆幸自己拿回了视力,否则这个人还真不容易打发。
卫一白见一击不中,眼底的狠厉之色愈来愈深,提起美工刀便往沈越其他要害刺去,沈越捏好一张纸符,瞅着卫一白的空隙,将点燃的纸符朝着卫一白丢过去。
骷髅一般的青年如遭雷击,抽搐了几下便瘫软在地。
沈越夺走他的美工刀,蹲到他面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
方才的攻击似乎已经耗尽他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骷髅一般的青年瘫在地上喘了两声,望着沈越颓然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在陈婧面前就像一条狗,你懂吗?一条狗,一条摇尾乞怜只求她能多看两眼的狗,可是她呢?她从来没把我当作一回事!吴梓算什么东西?!不过跟她早认识两年,我的痴心在他们面前根本连屁都不是!那个贱人,她只配在我的画里做模特,也只能做我的模特!”
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面色青白的少年脸颊染上了病态的潮红。
听见卫一白对吴梓和陈婧的评价,沈越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沉声道:“爱从来都不是靠乞讨和强迫就能得到的,是你自己执念过深,做出这种害人害己的事。陈婧不是你专属的物件,她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人。”
卫一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翻了个身仰面看着沈越,“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一个普通大学生,是怎么学到这种y-in毒的法术来诅咒陈婧的?”
沈越沉着脸不吭声,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嘻嘻,你肯定很想知道。”卫一白拱起肩膀,嘲弄地看了沈越一眼,“但他哪里都回不去了,还是你输了,我永远都没有输。”
他话音刚落便起身朝着窗户边扑去,身手敏捷根本不像是失去了行动力,沈越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对,欺身上去想拉住卫一白。
可还是晚了一步,重物坠地的闷声响起,沈越便知道有些秘密怕是很难再解开了。
这栋楼还有些人在办公,听到坠地声后纷纷出来查看,沈越果断地把画卷起来,变成猫的样子叼走,小乖灵x_ing地帮他叼着衣服在前方带路,沈越跟着小乖指引的方向,总算是躲开了乱哄哄的人群。
但他心里越来越沉重,卫一白就这样死了,时隔几个月,沈越再一次见证了死亡。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但沈越心里还是不想看到死人的。
他临死前那句“但他哪里都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这个“他”指的又是谁?线索在沈越心中越搅越乱,缠着一坨无法打理好的死结。
等到了僻静的地方,沈越便找了个树荫变回人,把画拿出来一看,女人身后的雾霭已经发黑,变成了浓稠的化不开的夜。
沈越的心也跟着那点颜色一起坠落下去,正如陈婧的生命力被转移到了画上一样,卫一白怕是也把自己剩余的生命画成了那抹斜yá-ng,现在人已经死了,夕色便也随之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