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奥利弗从来没有这样清楚,那琐碎的、不值一提的人生之下究竟掩盖了多少血腥和黑暗。
和凋零城堡不同,这次自己不是被途拖进地狱,而是自打出生以来便活在一个被j.īng_心构筑的温柔梦境里。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还能露出那样绝望的表情。
“要到此为止吗?”轻轻拉着尼莫离开房间,两人靠在黑暗的墓道。奥利弗小声问道。“呃,我是说对于过去的探索……你想要停止吗,尼莫?”
“可能这样听上去很像为自己辩解,”尼莫盯着走廊灯台上跳跃的幽暗火焰,声音低到听不清。“我……我的确毁灭了锡兵。从遇到你的父亲,到尤里瑟斯死去,这些记忆我都有。可是奥利弗,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的父亲会……”
“我知道。”奥利弗轻声说道,用指尖安抚地敲敲对方的背。“我知道你不会瞒我。”
尼莫将脸埋进一只掌,长长吐了口气。
他拉着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温柔恋人,拥有可以毁灭世界的力量。如果只看这些,他原本不该有任何烦恼。
可尼莫能隐隐感觉到,一切依然不可抑制地向黑暗滑去。
他十分明白奥利弗那个提问的意思。
久违的,“逃走”这个概念又一次划过他的脑海——风滚C_ào的大家分开行动。除了做必要的任务时出现,自己和奥利弗在平时找个小地方隐居。为一个铜板的面包而j.īng_打细算,为要不要买一本新书犹豫几天。
天知道他多想这样提议。
可他不能。
已经知晓的事实化为记忆。而记忆只会变淡,蛰伏在y-in暗处,不会彻底消失。
尼莫知道,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点头,奥利弗一定不会再继续追究深渊之底的秘密。
但它会变成一根带毒的刺,卡在自己恋人心底的某个角落。奥利弗不会说出来,心底的疑问却无法被抹去。或许在某一天,他会将这个没有答案的疑问带入坟墓——
从现在开始,它会像一条看不见的脚镣那样拖拽着他的灵魂。愈来愈重,并且永远无法解脱。
尼莫很清楚,因为这个问题已经在这样折磨他自己了。奥利弗的确保证一旦事情有变,会亲杀死自己。在这个前提下,逃避或许会让他自己的将来轻松些,然而对于奥利弗来说……
“我不想停止。”尼莫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多了几分绝望。“我希望知道真相,我也希望你知道真相。”
哪怕那意味着他们之间关系的终结。
没人知道这古老的伤口戳破后会流出多少脓血,但至少他知道,哪怕表面看起来已无大碍,这样下去它永远不会愈合。
“好。”奥利弗发出一声叹息。“我们继续调查。如果到时别无选择……看来我们很可能要违背梅德思先生最后的忠告了。”
尼莫没有吭声,奥利弗的呼吸依旧没有平稳。于是他伸出双,碰触对方的脸颊。奥利弗一如既往,没有任何下意识的排斥反应。
他的灯火。
尼莫将对方拉近,温柔地吻上去。现在奥利弗尝起来有点冰冷,可那温度意味着“对方还在身边”,它让他安心。很快,亲吻变成了悲伤而激烈的噬咬。几分钟后,奥利弗的呼吸反而更加急促——但那不再是溺水般的急促,这也许是件好事。
“我们回去吧。”奥利弗用力调整着呼吸,“往好里想,现在我们仅仅只需要再找到一个答案。”
尼莫点点头,指有意无意擦过胸口布料下的黄金吊坠。
“我们有结论了。”见两人终于回到房间,梅德思没有多问。“萨维奇小姐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个遍。无论是那个小姑娘的情况,还是你的情况。”
“唔。”为了保持心绪平静,奥利弗暂且不打算直接注视梅德思。
“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奥利弗。”梅德思的语调变得专注,“你确定你在凋零城堡被贯穿心脏时,你和莱特先生正处于某种契约关系?”
“是的。”
“嗯……从受伤到醒来,你大概花费了多长时间?”
“那个地方不好记录时间,但至少有一整晚。”
梅德思沉思片刻,他拿起空掉的墨水瓶,走到墙边的石缸旁,从里面盛出一点深色的液体。随着盖子打开,浓郁的血腥味破开了腌渍味道和怪味,直顶鼻子。
“那里面是什么?”尼莫忍不住发问,“我感觉到了一点生命的气息。”
“我的血液、内脏和皮肤,它们还活在那里面。我把它们剥下来了而已。”梅德思平静地回应道,“没人可以只凭借一具骨头‘活着’。”
“可是走廊里那些……”尼莫头皮一阵发麻。
“那都是事先设好的符咒,毕竟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梅德思挥动臂,做了个势,房间内漂浮的照明头盖骨齐刷刷地聚集在石桌前,整齐地列成直线。
石桌附近一瞬间变得非常明亮。
梅德思将盛满鲜血的墨水瓶放好,拿起羽毛,冲众人点了点头。“在空气里演示会太乱,纸上讲更快些。”
除了拎着灰鹦鹉的杰西,其余四人都凑了上去。
“你患病的时候年纪太小,考虑到你的体质,弗林特耗尽了全部力量,将诅咒压制在你的心脏内。”
梅德思快速地画了个心脏的轮廓,然后在它的四周圈了个血红的圈。
“在你存活的这些年里,你父亲的力量一直封印着诅咒,并且强行保持你的心脏跳动。弗林特喜欢使用火系魔法,你下意识喜欢冰系,很可能是潜意识想要保持体内力量的平衡。但你父亲的力量此前一直强于你,如果我没猜错,你从前很怕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