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豌豆培根汤,盘子里的面包就算冷掉也松软依旧,淋着酱汁的大块烤j-ir_ou_躺在面包旁边。可尼莫完全提不起胃口。
待他们离开这个营地,再前进一点点,两方军队很可能就要接触上了。就算拥有尤里瑟斯临死前的一部分记忆,尼莫仍然对战争有着不小的抵触心理。
尽管在冒险途,偶尔会有类似的想法扫过他的心底,这次的感觉却格外强烈——
和史诗或传记描写的不同,没有任何一场战争表面看上去是“悲壮”的。
战场上只会有疯狂、丑陋、鲜血和绝望。人们为了各自的信念死去,或者更糟——他们在搞明白自己究竟在为什么战斗之前,就已经丢掉了x_ing命。
战场上的天空不会有y-in云,没有电闪雷鸣做伴奏,天气甚至可能还不错。鲜血无声地渗入土地,厮杀换着花样继续,而诗人们总能让它变得和世界上唯一进行的事情那样引人注目。
或许从一个人类的角度看来,的确如此。
但对于尼莫来说,它会让他回到尤里瑟斯的视角。
他不太喜欢那种感觉——像是站在悬崖边沿,并向面前的虚空跨出一只脚。
就算记忆不多,尼莫还是能感受到尤里瑟斯眼的战争是怎样的。如同扫去书架上的尘土,或者用着火的油箭s_h_è一个碍事的马蜂窝。
渺小,琐碎,或许会占有记忆的某个角落,但那仍然算普通的一天。想想也是,人类大抵也不会觉得给花园撒点药液、杀杀昆虫算是多么了不得的战役。
长久以来,在他的潜意识之,魔王算是地表种族最为危险的“敌人”。自己与地表生物的关系脱不去爱恨情仇这个范围。
可随着战场接近,尤里瑟斯的记忆变得愈发鲜活。对于曾经的想法,尼莫开始变得不太确定——随着回忆隐约的感情明晰起来,他心底翻滚的不是戾气、杀意或仇恨。
只有波澜不惊的淡漠。
如果能够像人类那样思考,那么对于花园昆虫来说,人类大抵也是“魔王”这样一个可怖的角色——用□□不分老幼地毁灭所有,摧毁它们的巢x_u_e,碾碎它们的尸体。而它们的“恶行”不过是遵循本能的进食、繁衍和生存。
人也不过是想让花开得更好看些而已。
尼莫甚至想要为战争而变得慌乱,变得残暴,也好过此时死一般的寂静。如果他遗忘的感情真的是恨,那么等自己恢复记忆,或许他可以用对奥利的爱来和一部分黑暗。
发自内心的爱憎诞生于潜意识的平等,平等意味着和解是可能的。
但如果真相是“毫不在乎”,如果“魔王”和地表种族的关系真的无关爱恨,事情可能变得……更加绝望。
“你在担心什么?”奥利弗用叉子叉起一块大小合适的j-ir_ou_,伸到尼莫嘴边。“尼莫,你苍白得要命,要不要吃点东西?”
尼莫下意识将j-ir_ou_咬住,反应仍然有点缓慢。
“我猜你在担心别的事情。”奥利弗轻声说道,“要休息一阵吗?就算真的有恶魔术士,我一个人也足够了——只是防御的话,我还能控制那份力量。”
“不。”j.īng_神反应过来前,尼莫的嘴巴就自己给出了答案。他抓住奥利弗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安之后会赦免我们,这次我不用隐藏太多力量。对付恶魔术士的话,我更合适点。”
“好。”奥利弗吻了下恋人的鼻尖,“不管你在担心什么,尼莫,但我相信这场战争不会是问题。”
曾经青涩的小镇青年正在他面前做出他们曾经无法想象的承诺。
“说实话,我还有点紧张……但我想我们能击退他们,没人需要死在战场上。”
尼莫望向对方安抚人心的笑容,深深吸了口气。
“是的。”他低声重复道,“……至少这一回,没人需要死在战场上。”
“两位吃完了吗?”刚刚在谈天的一名卫兵掀开帐篷帘子,“我们该前进了。”
尼莫拍了拍灰黑色的法袍,拿起一边的灯杆法杖。
“我们准备好了。”他小声说道,随即停顿片刻,微微提高了声音。
“我们走吧。”
与此同时,加拉赫元帅正端坐在大本营的房间,双撑住额头,一言不发。他整个人正散发着淡淡的生无可恋的气息,来送茶点的卫兵没敢吭声。
在和公主的一战后,元帅严肃地命令所有卫兵撤走,与风滚C_ào来回谈了好几次。
随着谈判次数增加,卫兵眼看着自己的上司脸色逐渐变青,一向对所有事情游刃有余的“荒原狂犬”此刻像个霜打了的茄子。
而罪魁祸首也在这房间内。
女战士还穿着那身皮甲,正半靠着房内的沙发,不怎么愉快地吃着葡萄,一边吃一边喂鹦鹉。被公主殿下过于豪迈的坐姿吓到,卫兵没敢多待,放下茶点就迅速离开了房间。
“能分我点吗?说真的,索尔特,你们这儿提供的午餐和猫吃的没啥区别,我有点饿。”安满怀希望地指指那碟点心。
“您的午餐是这里的最高标准。”
“那么大的盘子,一口r_ou_,几小块西兰花,一点点酱……我还没尝出味来,它就没了!你的士兵们吃的是烘r_ou_饼,我瞧见啦。”安严肃地指出,“如果不是你坚持什么狗屁形象,我就去抢一块来吃。说真的,后厨现在还有吗?我是说烘r_ou_饼?”
“虽然不是坏掉的r_ou_,但那是用便宜的下脚料做的!”加拉赫元帅崩溃地喃喃道,“我不能给公主吃那种东西。”
“是啊,因为我当黑章的时候,每天肚子一饿就有宫廷厨师从天而降。”安怒气冲冲地将葡萄籽吐在碟子里,“你不能让一个战士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