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像极了哄猫。骑士长好笑地发出一声轻叹,他本想起身离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却阻止了他。
杰西·狄lun身上有股非常好闻的味道。
和他浮夸的外貌不同,金发青年没有用过呛鼻子的香水。靠得够近时,那股细细的香气便会出现。极淡的香气,甜美而温暖——如同刚熟透的浆果,温水冲过的蜂蜜,或者带有肌肤温度的丝绸。
让人莫名地……怀念。
克莱门大教堂的那一晚他虽然也有察觉,可那淡薄的香味很快被汗水的暧昧气息遮掩了去。而此时此刻,在这静谧的凌晨,它幽灵般出现,变得分外真实。
温热的指伸进他的头发,轻轻按摩着头皮,艾德里安终于还是闭上眼睛,没有离开。
“这没有意义。”他小声说道,“您是占卜师,您看得到未来,不是吗?”
杰西的动作一顿。
“这就是最有的事情啦。”漂亮的金发青年垂下头,喃喃自语。微凉的发梢扫过艾德里安的脸——骑士长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他睡着了,睡得很熟。
而杰西只是注视着对方的睡脸,冰蓝色的瞳孔在夜色变得晦暗不明。
“你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没有未来了,艾德里安·克洛斯。”
第二天傍晚,加拉赫的军队到达了可能爆发冲突的战场附近。就算两个被指派的黑章半夜失踪,士兵们也不会因此停住前进的步伐。
目标城市就在不远处,他们已经能看清那高高的石墙。敌人正在接近,尘土与旗帜一同飞扬。马跑过树木稀疏的树林,前方广阔的C_ào地很适合j_iao战——
只不过C_ào地上有两个人,外加一只白色的山羊。
那两个黑章在那里搞什么?
“艾德。”杰西没管身后靠近的友军,“是时候啦,瞄准那个萝卜……我是说,瞄准那个萝卜上的绳子,我给你看个有的演出。”
艾德里安无奈地摇摇头,拉满弓——杰西指的那个萝卜几乎远到看不见,就算是前任审判骑士长,也得借助简易法阵才能看到。
利箭破开空气,准确地s_h_è断了那根脆弱的麻绳。
新鲜的胡萝卜从树梢落下,在简易监视法阵的帮助下,骑士长能看清远处发生的一切细节——
敌方骑士正驱马向这边冲,从天而降的胡萝卜让一匹马停住了。
从这一刻开始,整场战斗都变了味道。
加拉赫元帅的军队已经摆好阵型,准备等敌方骑士冲出树林,便立刻向前——可半天过去,没有一个骑士冲出来。
“怎么回事?”负责指挥的将领皱起眉头。
“您……您自己看。”斥候将附有监视法阵的单片眼镜递给将领。
敌军正在崩溃。
一切滑稽又诡异。
对面一个骑士因为马匹的反常被身后的队友撞了个正着——那位置十分巧合,正好在两棵树之间。他身后的同伴无法转向,马匹直接撞在一起。
紧接着是一串连锁反应。
两位骑士似乎摔断了骨头,随军的治疗师和护士匆忙赶上。结果两位跑得太急,不知道被什么绊飞了出去,脑袋刚好磕上石头,直接晕了个彻底。旁边的士兵赶忙去取治疗卷轴,结果发现卷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摔脱到附近的石坑——而在那可怜人试图带着卷轴爬上来时,坑边的石块刚好松脱,士兵卷轴没取上来,自己倒是又摔昏在坑底。
而这仅仅是一处。
马匹受惊,摔断了不知道几条腿。骑兵相撞,被友军的武器戳伤。治疗似乎卷入了某种命运迷宫,总是在感到前出现乱八糟的事故。在最后的治疗师勉强赶到伤者最多的地方时,一根枯朽的大树突然倒下,直接砸傻了一串。
突发事件让对面的阵营开始混乱,在遇到真刀真枪的拼杀前,他们率先遇到了另一个强敌——莫名其妙的厄运萦绕不去。
冲出树林的敌军足足少了分之二。从他们的阵型可以看出,对面的骑士明显也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惊疑不定。
而等待他们的却也不是正常的战场。
马腿戳进土坑,骑士被甩飞。盾兵不知道为什么滑倒在地,被重盾砸断肋骨。同出一辙的滑稽悲剧在重演,剩下寥寥无几的敌兵反而开始后撤,不愿意冲到“荒原狂犬”的军队前贸然送死。
“这是诅咒……不,这是邪术。”加拉赫元帅的将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们的军队还没动,对面就率先自我毁灭。他跟随加拉赫元帅不少年头,从未见过这么荒谬的战斗。
最后一个敌人的身影逃进树林时,夕yá-ng刚好触到地平线。
“这……这是人为的吗?”副将咽了口唾沫,“不,这是人类能做到的程度吗?”
没有任何引导法阵爆发的迹象,那应该是纯粹的物理陷阱。可是就算是凭借计算,靠连锁反应将它们触发,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没有突然刺出的钢刺,或者j.īng_密的械关。只看陷阱的材料,对方受到的干扰说实话不该太大。
通常就算率先设下这种程度的绊子,也最多能使得对面一两个人受伤。没有哪个脑袋正常的人会采取这样碰运气的对敌方式——如同将错综复杂的因果作为武器,将命运作为利刃一般。
所有因素的随x_ing强到可怕,这早已不是人类的计算范畴。
两位将领看着C_ào坪央两位黑章的背影。
这场闹剧的起因只是一箭而已,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先计划好的……
奔向树林的最后一个盾兵被绊倒在地,他像是触发了什么关,一排信号弹升上天空,在逐渐暗下的天色炸开一片金色的光屑。光屑像戏剧谢幕时落下的纸碎那样,一时间飞满夕yá-ng染红的天穹。
艾德里安沉默地望向面前的金发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