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安德莉娅。”亲王语调平平,“……按目前的各种迹象看来,你的确是安德莉娅。”
安能听到,她身后黛丽娅的呼吸陡然急促。
“我从坟墓里爬出来了,可惜没法带贝儿一起。”安答道。
猎矛与华丽的佩剑瞬间相撞,火花四溅。
艾尔德里克亲王十分聪慧,剑术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安能从那凌厉的攻势中尝到杀意,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亲王已经放弃了按部就班地推进计划,明显打算在绝境中放手一搏。
“虽然我对此非常不满——可如果你现在住手,说不准还有条活路。”安嘶声说道。
“很遗憾,对于愚蠢的人,彻底的支配才是正路。父亲的教导没错,女人永远只会坏事。”亲王没有半点住手的打算。
“殿下!”被护卫有意识地分开,不远处正以一敌十的索尔特边向这边靠,边出声警告。
安知道他在警告自己什么——现在还不是杀死艾尔德里克的时候。
她用猎矛抵挡着剑刃,一丝悲凉突然从心底漫出。
面前男人狰狞的面孔和孩童稚嫩的笑脸慢慢重叠,那笑脸从腐烂的记忆最底层浮上。或许是上天的某种指示——这将是她和这位血亲的最后一面,所以才特地把第一面送到她的眼前。
【她们真可爱!我可以抱抱她们吗,父亲?】
【不,那没有意义,艾尔德里克。】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再之后的会面便屈指可数。
当初的孩子和现在的男人,脸上有着某种微妙相似的落寞。可惜时光早已流逝,隔着无数仇恨、怒火和冷漠,她想他们不会再有挽回的机会。
猎矛穿过亲王的肩膀。
“住手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艾尔德里克。”安的语调非常认真。“现在退下,为你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你应该比我更熟悉奥尔本的法律,你知道你还能活。”
这一次亲王却没有正面回应。
即使安已经尽力把战斗从黛丽娅身边引离,可就在她悲伤的瞬间,局势突变。艾尔德里克无视伤口,将剑尖直向小公主胸口刺去。
黛丽娅不仅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一个略带扭曲的微笑。
她抬起匕首,猫胡子站在她的肩头,高举起两只脚,明显打算用深渊的力量来协助——
可艾尔德里克没能再次前进。
他的剑停在黛丽娅面前几厘米处,小公主直冲对方咽喉而去的利刃也停留在半空。
猎矛从亲王背后戳进,从他的胸口刺出。角度偏得吓人,却正中心脏。
华丽的佩剑率先落地,亲王的表情里还带着些许不解。似乎对敌人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攻击感到意外。
他张张嘴,最终只在脸上留下痛苦、愤怒和绝望。
如同有人按下了暂停键,亲王的倒地让武器碰撞声瞬间止息。
眼看面前的尸体倒在王座边缘,黑红的血洇s-hi了华丽的地毯。黛丽娅抬眼看向面前的安——
她抬起匕首,后退了一步。安显然察觉了她的警觉,她动了动因为刁钻攻击而扭伤的肩膀,咬住下唇。
“殿下……”加拉赫沉默半晌,发出声轻轻的叹息。随即他清清嗓子。
“艾尔德里克·阿拉斯泰尔已死,但为了揭露他的罪孽,公开审判将如期举行。”
时间卡得刚刚好,加拉赫的军队成功破开防卫,冲入大厅内。还把自己扣在防护罩里的大贵族们如梦初醒。如同冷水浇入烧热的油锅,一时间皇家大厅的人声整个炸开。
可这会儿安没有心情关心这个。
“黛丽娅。”她轻轻唤道。
她知道对方警惕的原因是什么,并为此发自心底地感到难过。黛丽娅的眼圈微红,但浓浓的警惕里的确还掺杂着一丝没掩饰好的敌意。
对于黛丽娅来说,自己和艾尔德里克没有本质差别。他们与她都是血亲,但这代表不了任何事。
“……”黛丽娅没有松开手中的刀刃,“为什么?”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为什么不让我亲手杀了他?我不明白,您……您是安德莉娅,我听说过您。如果我杀了他,对您的继位更有利。您和母亲的关系已经断了二十多年,按理来说,您——”
“因为你他妈只有十六岁!”
安大声咆哮道,激烈的情绪让她的鼻尖发红。
“什么狗屁按理不按理——你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你脑子里的念头不该是如何杀人!要我站在这里眼看你这么做,我是什么,畜生吗?”
黛丽娅冷静的面具开始出现裂痕,她的下唇微微颤抖:“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家成员。我早晚……”
“放屁!”
安将猎矛一扔,直接伸手去抓黛丽娅的手。后者条件反s_h_è地挥出短刀,可当刀刃划开血r_ou_,温热的血液流出来时,小公主却无法继续了。
而安活像感受不到这疼痛。
“这就是亲手伤人的感觉,记着点。”女战士抽抽鼻子,坚定却不显强硬地将黛丽娅拉到大厅正中,索尔特身边。
此刻大贵族们正视图在有限的活动空间内凑近索尔特,试图在他们心目中新鲜出炉的“摄政王”前好好表现。
“您应当早r.ì同安德莉娅殿下举办婚礼,然后……”
“关于威拉德的战争,您打算……”
“您……”
没理会那乱成一团的声音,安不耐地拍拍加拉赫元帅的盔甲。“喂索尔特,我得把黛丽娅带到个——”
她同样没能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