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公子公子!”
“你过来作甚?我不是让你去那边歇歇吗?”
“小的……小的……夫……夫……夫人她……”
“夫人?”李奕秋眉毛一横。
“我娘怎么了?”
原来是他娘,李奕秋还道这人如此年轻竟有了妻妾。
“夫……夫人说……说表小姐今儿个过来了,让您……您回府上去,不然找人……人去牡……牡丹阁亲自把您给……抬……抬……”小书童是个结巴,听他说话委实让人头疼。
“这有何担心的,我又不在那处,他们去寻,也是无功而返。”
“虽……虽说如此……但是……是……公……子……表表表表……小姐……”
锦衣公子眉头一蹙,似乎也觉得有些为难。
“那……那我们……现在回……?”
公子折扇一合,随即在掌中轻轻一拍,“不是我回去,是你回去。福旺,你就告诉我娘,我给表妹买些礼物,一会儿再回来。”
“公……公……”
“你再叫我‘公公’,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李奕秋一下笑了起来,看那公子恶狠狠地瞅了那书童一眼,便急忙赶他回了府。
“公子当真忙碌。如此佳节,又有如此佳人陪伴,还想着外出讨些凭栏美人。”
“人不轻狂枉少年嘛。”
“照公子之意,这诗还要交赠?”
金衣公子仍是不急不慢地说道:“那是当然。”
“那,敢问公子姓名为何?”
“在下楚淮梁,才从外地归乡而来。”
李奕秋眉毛一横,侧头看了那人一眼,原来那人竟是楚家公子。怪不得如此轻浮孟浪。
他提笔把那人的名字写在题诗的左下方,待到一切完毕,便笑着仰头将纸张递予那人,一副事儿完收钱的表情。
楚淮梁看他那副样子委实觉得好笑,语气上更是不慌不忙:“先生莫着急,这事儿还没完呢。”
“公子何意?”
“在下还想劳烦先生替我把这信送到绮罗姑娘手中,这样,方才叫‘万事毕矣’。”
李奕秋心里一震,嘴上却又不能骂出来,只是表情仍然难看。
楚淮梁看他面有愠色,从袖中取出一锭银两,放在他的墨砚前方,然后抬起下巴指了指石桥的方向,示意李奕秋快些过去。
姑娘们还在桥上谈天,低眉巧目,四顾盼兮,有几个甚至已经透过丝巾往楚淮梁这边看了好多次了。
“公子莫不是在调笑在下吧?”
“说一不二,你若做到,”他又从袖中取出一锭银两,“这个,也是你的。”
李奕秋这下没了辙,但心里又委屈得紧,凭什么自己要做这人的狗腿,为他去招蜂引蝶?
楚淮梁也不心急,仍是自顾自地说着:“听说在咱们镇上,元宵节倒是有个习俗。若是一双佳人能在易水上的石桥上同时望向月空,就能千百年永世羁绊在一起。”
“……”
镇上传了几百年的老故事,也就能骗骗小姑娘。那些公子哥儿就爱玩这套儿,谁让这招每用必灵呢。只是,他现下为何会提到这个?
李奕秋笑了笑:“那,敢问公子的表妹又当如何?”
“你在意?”
“我?”李奕秋有些语塞,这事怎么说到自己身上来了,赶忙就想着推脱,“算了,公子差我做的事,我完成便是,只是莫忘了您允的赏钱……”
“自然少不了你的。”
李奕秋看他满口答应,心下虽有不甘,但仍起身,理了理自己的灰长衣,拿起纸张,转身就往石桥上走去。
现下易水河中已是花灯盏盏,浮灯如夜间优昙一般开遍了整个河域。
放灯是为了寄情,也是为了葬相思。灯远,即心远。
浮灯带走的,是相思,却也是执念。
李奕秋看着那满河的花灯,心中不觉有些感慨,可怎奈手中还握着那传情的诗词,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前方正含笑望着楚淮梁的红衣少女,便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眼看女子即在眼前,身后却突然有人唤道:“奕秋,等等!”
不知谁会这般称呼自己,李奕秋疑惑地回过头去,竟看见楚淮梁冲他奔了过来。
这是要作甚?
楚淮梁满脸慌张,李奕秋一脸莫名,谁知道那人冲过来之后,竟一把握住他拿住纸张的手。
“楚公子,这是……”
楚淮梁原本还惊慌的脸色突然改变,他握住李奕秋的手,然后抬头,笑了出来。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惊响——几簇烟花竟在夜空绽放开来。倏地又是一簇,此起彼伏,将那轮满月衬得越发清亮。
“福旺说话虽然不利索,办事倒还挺快……”
李奕秋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这时却见楚淮梁从他手中抽出那张纸条,折好之后,竟放进了李奕秋的衣襟之中。
“这……”
“你看——”
他循声抬头,仍是满月一枚。
“若是一双佳人能在易水的石桥上同时望向月空,就能千百年永世羁绊在一起。”
李奕秋瞪圆了眼睛,看了看那烟火围绕的皎洁圆月,再看了看胸前那张白色的纸张,最后,将视线落在楚淮梁带着笑意的眉眼上——
“呀,有人落水了!”
“来人呀!快来人呀!有人落水咯!快来救命啦!”
“落水的是何人呀?”
“穿着金衣,摇着扇子的……”
“楚公子!楚公子!你没事吧?!”
瞬间,易水桥边就沸腾了起来,一群人匆匆围了过来,只有一个灰色的影子迅速奔到桥边,匆忙拾起自己的书画就没命似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