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夕,”猫又突然唤道。
“嗯?”
“你知道‘你是谁’吗?”
“啊?”李齐夕一下被问懵了。
“这就是这个故事的主题,‘吾亦是谁,谁亦是吾;世事几度变迁之后,汝又是谁?谁又是汝?’”
很明显,这段话已经超出了李齐夕的理解范围,他睁大了眼,还是一副理解不能的表情。
“我也不懂。不如等到结局再看吧。”
李齐夕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还是没明白,抬眼一看,才发现猫又临水站在琴台边上,风吹起他的黑衣,却再也没有蹁跹的长发。
深奥的事情他想不透,不过眼下的事,李齐夕却清楚得很:“猫又,头发……”
“怎么还想着那个?”那人笑了笑,却也不回头,依然是临川而立。
“还是觉得很对……”
“真啰嗦。”猫又突然回过头来,“是不是人都像你这么罗嗦,还是你已经达到人类话唠的巅峰了?”
“……”
见李齐夕不回答,他又笑道:“而且,短头发也比较好看,以前的样子怪怪的……”
“都挺好看的。”李齐夕喃喃说道。
猫又看着他,怔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好了,闲聊也闲聊够了,你答应过我这次会好好完成故事,千万不要食言。”
“……嗯。”说着李齐夕就抱起琴台上的木琴,用空闲的手在耳边做了个“遵命”的手势。
猫又看他又起了玩心,却也毫无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不多说了,你先回洪崖境去。我一直在这里,不会离开的。”
“嗯。”李齐夕应道,说完便朝猫又挥了挥手,便朝着“出入场景”的出口走去。
榣山果真是世外仙境,万物祥和,一派安宁。
在这仙气聚集之地,更不乏有长存千年万年的圣兽神怪,当然,也有悭臾那样,静静修炼,等着变得更为强大的游虫走兽。
只是,妖为何要为妖呢?
难道只是为了变得强大、长活更久,所以才甘心忍受这数千年的寂寞孤独?
李齐夕抱着琴,心里仍然有些不明。
行走片刻,却听得几声闲聊入耳。
抱琴的人缓步慢行下来,只见说话的是路边两只花鹿。
“你的伤没事吧?”
“小事,不要担心。”
答话的是只头上有些灰纹的花鹿,他的后脚似乎受了些伤,满腿的血迹。
“怎么会没事,你差点就落进那老虎嘴里去了!”
“要不是你跑得那么慢招惹了它,我也不用跑回来救你呀。”
“……对……对不起……”另外一只花鹿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事……”
“还说不是什么大事。再等几天你就可以化人了,现在却受伤,损了修行,不知道又要耽搁多久了。”
“……”
“走兽化妖本就不是个轻松的事,即便一日化作人形,也得千般小心,哪怕只是伤及毛发,都会损命折寿,更何况这次竟让你流血伤身了。”
“我都说了没关系。而且,我化人了有什么意思,你不还是鹿子吗?倒不如等你也修炼到了时候,我们一起化人。”
“……”
“怎么了?”
“嗯,说好了,一定要一起化人。”
两只花鹿亲昵地依偎在一起,却看得路旁的李齐夕停下了步子。
他心里那些隐隐的担忧,似乎一下有了缘由,几乎是下意识般,转身就想往刚才临川抚琴的地方奔去,却在回头的一瞬间,看到了满脸疑惑的猫又。
“怎么还不走?”见身前那人面色难看,猫又不禁问道。
李齐夕还在想着刚才听到的对话,心里本就惶惑,这猫又一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马上……一会儿就走……”
猫又蹙眉看着他,似乎有些担心:“怎么了?”
“没……没事。”李齐夕喃喃答道,说着便急欲转身离开,临走时却被猫又一把握住了手腕。
“凡事千万小心,这故事没有你我想得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以往的故事会怎么发展,我几乎都能知道一二,只是这次,连我自己都……”
“怎么会这样?”
猫又摇了摇头:“算了,你先回去,我会一直在这儿。”
“嗯。”李齐夕轻声答应,还想问什么,却发现无从开口。
于是只得乘云离开,只是转身之前,仍能看见那黑袍男人笑着同他告别的脸。
“我会一直在榣山等你,一直。”
似乎听到那人在说话,只是转瞬间,仙人已是驾云而去。
第四十七章:凤来篇(二)
之后仍旧是周而复始的榣山相聚。
似乎长琴并无他事,除去平日清修,总是前往这处抚琴怡情。而悭臾不同,于他而言,时间的流逝便意味着他能腾翔于天的那日,越发接近了。
只是,二人虽然心性不同,却也相处融洽,以琴声代言语,倒也好不自在。
“悭臾,今日这琴曲如何?”
“长琴所作之曲,必是天籁绝响。”
仙人轻摇头,却是笑而不语。
“长琴笑甚?”
“只是感叹,悭臾性情桀骜,还不当如此夸过何人。”
“那是因为长琴值得这般夸赞。”
仙人仍是不语,只是浅笑盈盈。
“长琴,你说这世上真有命定一说吗?”
长琴停下拨动琴弦的指尖:“我曾听人说过,这人世间,万物之命皆有天定,命理之数早已注定。”
“那……不是很可惜吗?”
“悭臾何意?”
“如果有人一生坎坷,岂不是永世悲怆?每一日心怀希望的存活,只是为了走向更久远的哀伤?这命定之说,当真残忍呀。”
长琴迟疑了片刻,却笑道:“命途悲喜难料,只是,万事有悲亦有喜,所有生灵的终途也不过一死而已,这途中忧心也罢,畅快也好,必将是殊途同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