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季看着蒋遇雁清雅的侧脸,语气淡淡,“真不和我们一同前往?”
蒋遇雁看不出情绪,但楚季却觉得他似乎在压抑着些什么。
“不了,帝君还在等我回去复命。”
“那小银蛇见不到你估计会很难过。”
蒋遇雁不说话了,眼神望着前方。
所有人去了,都比不上蒋遇雁一个,可蒋遇雁却没有要去救他的心思。
又或者说,不得不压下这种心思。
许久,楚季笑了声,定定看着蒋遇雁,“神妖不两立,不过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你怕步上你师父的后尘?”
蒋遇雁神色松动了下,不置可否。
楚季知晓自己猜对了,到底忍不住问,“苍生在你心中便那么重要?”
这一回蒋遇雁沉默半晌,回是。
自他拜在秦宇门下,便是为苍生而活的,他是小仙的时候,跟着秦宇安稳三界,他是上神的时候,也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
他是上神,而银淼是妖,神妖注定是不两立的,当年的沉仞和秦宇便是最好的证明。
楚季收了笑,眼神晦暗,他不明白什么大义,也没有牺牲自我为苍生的精神,可是他却无法反驳蒋遇雁的想法。
有些人生来便是为了使命而活的。
只是可惜了银淼,若见不到蒋遇雁,定会伤神。
“楚季,”蒋遇雁忽然唤了一声,用一种楚季从未见过的清明眼神看着楚季,“现在我才真真正正知晓,你虽是我师父一魄,但却我师父大相径庭。”
楚季活得比秦宇要洒脱潇洒,他想要的会尽力去争,不要的就是硬塞给他他也不会要半分。
这样的恣意,其实让蒋遇雁十足羡慕。
“是吗?”楚季勾了唇,他从来都不是秦宇。
他想无需再劝蒋遇雁,他再劝,蒋遇雁也会是一样的选择。
楚季扬手,“走了。”
走出几步却忽然听见身后的蒋遇雁问他,“你便真的丝毫不在乎苍生?”
楚季的脚步顿住,他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在仓夷的时候,清虚教导他们修道之人当以苍生为重,他向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到邬都的时候,所作所为也只是随心而行。
楚季不知道苍生是什么,只明白心之所向。
蒋遇雁等了半晌,见得前方的身影慢慢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他这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恣意笑容,说着近乎任x_ing的话语,“君免白就是我的苍生。”
蒋遇雁愣住,待他回神之时那抹白蓝身影已经不见,他眼前浮现银淼明媚的笑脸,心口骤然一紧,半晌,才缓缓闭上眼,将自己囚禁在条条框框之中,不敢迈开一步。
沉仞已经对人界出手,三界变动,妖界亦无法安宁。
君免白携白玉令回妖界之后,当年追随老妖尊的妖怪一大半都倒戈相向,君闻的位置岌岌可危,俨然被逼急了。
当年君闻做得出对君免白下蛊毒之事,今日用银淼来威胁君免白这种手段也用得得心应手。
君免白赶到妖界之时,君闻早恭候多时。
他知晓君免白是重情之人,几百年前便知晓了,是以才会利用银淼挟持君免白交出白玉令。
只是他没想到,对待是弟弟的自己,君免白这样重情,对待一个小妖,君免白亦是这样重情,在见到君免白出现的身影之时,一股浓烈的怒火和失望从心头烧出来,令他近乎癫狂。
在君免白眼中,自己和银淼其实并没有什么相同,君闻甚至想过若君免白不来他是不是会好受一些,可他的三哥早就不是只会对他一人温柔的三哥了。
君免白冷眼看着站于高楼上的君闻,眼中布满血丝,神情y-in毒,哪里还有当年半点追在自己身后喊三哥的影子。
兄弟在妖界的地旁从暗斗变成明争,实则不是一件光彩之事,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三哥,你既然到此,便做好抉择。”君闻站于高处,居高临下的望着君免白和楚季,语气y-in凉,“是要白玉令,还是这只小妖的命?”
说着,从城楼里压出一个鹅黄身影来,在这萧瑟的天中,明媚得晃眼。
君免白凝眉,望着不远处的银淼,银淼奄奄一息的被擒住,见到他,目光先是一亮,没有找到自己想要见到的身影,又瞬间暗下去。
君免白神情淡淡,待君闻从高楼跃身而下,兄弟对峙,他目光仿若陌生人望着君闻,语气像是失望,“当年妖界虽沦陷的,但父亲宁死不屈,带着妖界众妖抵抗魔界,如今你坐在同样的位子,却将妖界拱手相让,你怎的对得起父亲?”
君闻不为所动,“那又如何,父亲迂腐,如今我投靠魔界,待沉仞征服三界,妖界便为大,我没错。”
“你到如今还觉得自己没错,”君免白静静看着君闻,语气像是儿时责怪君闻那般,“阿闻,收手吧。”
两百年未曾听过的称呼和语气让君闻神情骤然一怔,他眼神闪烁的看着不远处的君免白,半晌,喉咙攒动,“我凭什么收手,这个位子是我的,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又近乎执拗的重复,“我没错。”
君免白轻叹,“阿闻,当年你跟在我身后喊我一声三哥之时,我没想到我们兄弟会走至今日这一步。”
他见到君闻的目光加深,心口也任由回忆打开将他侵袭。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回到当时的时光,只可惜,你我兄弟再回不去了。”
君闻怔怔的喊,“三哥......”眼里泪光乍现,摇头,“只要你把白玉令交给我,我们还能回去的。”
回去吗?君免白淡淡一笑,“我把白玉令给你,但你要放了银淼。”
君闻依旧警惕,“三哥先将白玉令给我。”
君免白望着君闻的眼,似要将他看穿,然后动作干脆的将腰间的白玉令解下来拿在手中。
白玉令发出通透润泽的光,君免白微微笑了笑,带了些许温柔,“你过来拿。”
君闻几乎就要以为过往的三哥回来了,他一步步走近君免白,走近君免白的笑容,就像几百年前一样,他的三哥总是会用这样温柔的笑意包容他所有的过错。
君免白眸色闪过一丝不忍,但在君闻靠近之时,还是瞬间转变了身姿,顷刻便将君闻的脖子擒拿在手中,捏紧了站在君闻的身后。
君闻近乎凄厉的喊了一声,“三哥。”
君免白抓着他的手为松,而此时,城楼忽然出现一道白蓝身影,剑光凛冽直从天上而来,楚季手执斩云剑,神色肃穆,三两下便站定在擒住银淼的妖物面前,在妖物还为来得及反应过这忽然的转变时,斩云剑的剑光已经落在他们面前,两个妖物应声而倒,银淼的身体软绵绵的倒下了,被楚季接在怀着。
楚季五官深深敛着,扬声对君免白道,“昏过去了。”
君闻什么都明白过来,颤抖的问身后的君免白,“三哥,你骗我?”
这一声三哥凄凉至极,君免白用力闭了下眼,说,“君闻,你实在不应该动我身边的人。”
君闻全身发着抖,眼神充满杀气,语调也变得可怖,“你怎么就笃定我会过来?”
君免白沉默半晌,语气复杂至极,“我知晓你对我的心思。”
君闻恨他,亦爱慕他,这种矛盾的情感,君免白很久以前便知晓了——所以即使下毒,君闻也舍不得要他的命,所以他在人界两百年,才得以安生。
但是今日他却利用了君闻对自己扭曲的情意,君免白疲惫至极。
君闻浑身一震,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早预知这样的答案,“所以你便舍得骗我,我刚才是真的以为你要回来了。”他染上点哭腔,“三哥,你是不是以为我冷血无情,可是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的。”
君免白闻言手上一松,君闻眼神刷的一下晦暗,快速的挣脱君免白的禁锢,转身看着君免白凄厉的笑,“三哥,你还是这么重情。”
这话说得近乎绝望,君免白只见君闻猛然向不远处的楚季冲去,刹那心口一紧,随即身形晃动紧追而上。
楚季正在查看银淼身上的伤口,忽觉一阵巨大的妖气冲自己袭来,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斩云剑,抬眼便见君闻带着浑身的杀气迅速向自己冲来。
他瞬间做出反应,将银淼护在怀里,然后用斩云剑挡去一部分妖气,但妖气之浓烈还是让他往后退了两步,胸腔也被挤压得隐隐生疼。
君闻带着冲天的怒气和妒意而来,君免白既然这样重情,那他便要摧毁到他最在乎的。
横竖君免白再也不可能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他又何必一再手软。
君闻扬手,妖气堪堪袭向楚季之时,背后忽然一阵剧痛,他双瞳剧烈收缩,扬起的手无力的瘫软,整个人往地上跌去,狠狠撞在了地面上。
而血污之中,他心心念念的三哥却满脸焦急的奔向毫发无损的楚季,神情之关切是他从未见过的。
君闻疼得流下泪来,用尽全力却无法动弹,只得费尽的颤抖的手指伸向君免白的方向,断断续续的,就像几百年前他受了伤对君免白道,“三哥,我好疼......你看看我。”
而他明白,君免白眼里再也不可能有太多位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人不说暗话,君闻喜欢君免白,你们没猜错,就是兄弟*情(不好意思我有点恶趣味......)
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