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还不是七百年前那般惨烈。
他们三个依照旧路找进去,一路y-in兵的气势都有些萎靡,素日最咋咋呼呼的银淼不见身影,等往里头走了,才见得如梓神色疲倦的出来相迎。
如梓见着楚季,先是微微一愣,又是细细打量,但眼里的光很快就暗淡了下去,楚季未等他开口,便迫不及待的发问,“大师兄,魔界袭击鬼界之事我已经知晓,现今鬼界情形如何,姜瑜秀呢?”
“师弟,”如梓沉默半晌,表情很是难看,“其余别的无大碍,但小九他......没了。”
君免白最先拧了眉,目光往如梓身后的房间看出,只见得一道鹅黄色的的身影跌跌撞撞跑出来,却半跌倒在门上,只得抓着门沿,带着哭腔喊,“上神。”
小九的死已带给楚季极大震撼,但他目光看向面前的银淼时,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离去时还是活灵活现的银淼,如今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跌坐在门前,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抹灭不去的凄哀,他不由自主看向一旁的蒋遇雁,那张清冷的脸上终于染了些动容。
银淼强撑着想要过来,但努力了好几回都无法站好,抽泣着哭成个泪人,楚季见蒋遇雁却没有上前的意思,咬了咬牙,不忍的大步上前扶住银淼,银淼依旧身子往前倾,想要去到蒋遇雁的身边。
一个用尽全力,而一个无动于衷。
“怎么会弄成这样?”楚季不自觉加重了些语气。
如梓助他一同扶住银淼,“原是被魔物伤及心脉,又见着了小九......伤上加伤,若不好好休养,怕是会落下病根。”
楚季话是对银淼说的,目光却深深看着蒋遇雁,意有所指,“都这样了,还出来见他干嘛,折腾的还不是你自己?”
银淼吸着鼻子,目光一片涟漪的看着蒋遇雁。
隔了许久,蒋遇雁忽然上前,扶过银淼,语气依旧清浅,“你不必这样。”
楚季最见不得蒋遇雁这模样,若是真的铁石心肠,便不要再给银淼奢想,他还想出言讥讽,却见不远处的君免白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他便见得方才还抽抽噎噎的银淼立马带上了笑,无奈的叹口气,也便不在说什么。
待蒋遇雁将银淼扶进屋里,院外便剩下君免白、楚季和如梓。
楚季这才问清小九的死因,一时陷入了沉寂。
y-in森不定的姜瑜秀身边好不容易有个小九,却没想到这样快便离他而去,楚季心中滋味万千,却不由想为何沉仞偏偏对小九动手了。
三人缄默许久,不远处一道浓烈的红衣身影缓缓而来,待楚季看清姜瑜秀的脸时,才发觉那眼神里似乎多了些沉稳,少了些戾气,浑然天成的y-in柔并未让他减少半分气魄,气质反倒越发深沉。
看来,小九的死对姜瑜秀的影响很深。
姜瑜秀走到君免白身旁,露出个笑容,又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一切可还顺利?”
君免白轻轻颔首,悄然的打量他。
姜瑜秀又看向楚季,调笑道,“果然是七魄归元,看起来便都不同了。”
楚季微愣了下,不知该不该笑,末了,张了张嘴,“姜瑜秀,你......”又觉得所有安慰的话对眼前这个强大的男人都没有用,改口,“沉仞都找上门来了,不反击回去怎的对得起你堂堂鬼王的名声。”
姜瑜秀依旧是笑,那笑却不到眼里去,语气却是狂妄的,“是啊,都欺负到我家门口来了,我若不杀他个片甲不留,难以解恨。”
楚季也只得笑着不去揭他的伤疤,此处四人都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自是明白失去挚爱的痛楚,但谁都没有挑明这一层薄衫。
许多事情,并非一味伤心痛苦便能解决的。
他们已穷途末路,更是无所畏惧了。
屋里,蒋遇雁将银淼扶着靠在床上,替他掖好被子,要折身出去时,银淼却一把紧紧抓住了蒋遇雁的袖子。
“上神,你是不是......”厌弃我了?
银淼向来是心直口快的,但嘴巴张着,却怎么也无法把后面几个字说全,他怕蒋遇雁回是,那么他连痴心妄想都不能。
蒋遇雁目光掠过银淼抓在自己的手上,苍白纤细,他又慢慢挪动目光,银淼俏丽的脸被削尖,原先一双总是带着光彩的眼变得灰暗,而让银淼变得如今模样的,他有大半之责。
银淼甚至连看一眼蒋遇雁都不敢,他吸吸鼻子,才是努力仰起脸给了蒋遇雁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他给自己找借口,也给蒋遇雁找借口,“我知道,我被沉仞抓走时,上神定是有要事在身才会回天界,我能谅解的......”
蒋遇雁目光微闪,音色清浅,“不是。”
银淼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应该再跟着我。”蒋遇雁伸手去拂银淼攥在自己袖子上的手,可银淼却怎么样都不肯放手。
银淼的眼睛酸得不像话,固执的道,“为什么不能跟着你,我喜欢跟着你,这也不成吗?”
蒋遇雁只是用了些力将银淼的手拿开。
银淼全身都抖着,“你若不让我跟着你,那一开始便不应该给我这个念想,你明明知晓我喜欢你。”
蒋遇雁微微别过脸,“我只是可怜你体力不支。”
“你两百年前救我,也是可怜我。”银淼眼睛被泪水浸s-hi。
“是。”
“那你对我笑,对我好,都是可怜我?”
“是。”
“你说我额头的红比你院前的红梅还要浓上三分,也是......”
他把蒋遇雁说过的话都记在心里,他还记得蒋遇雁说这话时眼里抹不去的温柔,他信那时候的蒋遇雁是真心实意的。
银淼期盼的看着神色有些松动的蒋遇雁。
蒋遇雁终于肯直视他,银淼惨白的脸色称得他额间一点红越发夺目。
“不是。”
银淼眼睛一亮,却因为蒋遇雁接下来一句话将眼里的光彩磨灭得彻彻底底。
“我师父最喜欢红梅。”
银淼瘫软在床上,眼里刷刷刷的往下流,他宁愿听见蒋遇雁回是,也不想听见他这个答案。
他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原来不过是托了秦宇的光。
因为秦宇喜欢红梅,所以蒋遇雁也喜欢红梅,才会夸他额间的红,可怜他直至今日才看清,银淼忽然有些支撑不住,又是笑又是哭,“原来是这样......”
纵然是过了七百年,天底下依旧无人不仰慕秦宇,他不过一条小小的蛇妖,拿什么去和秦宇比,他不敢比,也比不过。
“我知道了,”银淼说话都是抖着的,他不敢看蒋遇雁,怕多看一眼就舍不得,“我不会再自作多情,痴心妄想,上神,你走吧,以后我不会缠着你了。”
蒋遇雁抿了抿唇,袖中的手紧了又紧松了又松,他这会子真的明白了,原来神是真的无情了,他竟然能让眼前之人变成这模样,果真是,无情冷血。
直到蒋遇雁消失在屋里,银淼才有勇气抬起头,他望着蒋遇雁离去的地方,捂着嘴哭得撕心裂肺,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他想告诉蒋遇雁,三界都爱秦宇,但只有他一个深深爱着蒋遇雁。
可是他的爱,蒋遇雁不要,他也不敢自取其辱。
直到今日银淼才知晓,当日在邬都街头,不是那相士胡说八道,而是他真的所托非人。
所托非人呐......
楚季和君免白一直在门口没有离去,二人内力深厚,屋里发生了什么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见到蒋遇雁出来,楚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淡淡的脸,“你未免太过狠心。”
蒋遇雁这一回没有反驳楚季的话,连他自己都恨自己的无情,但他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
回想起来,他何其自私,当时因为眷恋银淼眼中情意便一时心软将银淼留在身边,而今终于发觉事态并非他能挽回想要收手,却已经晚了。
其实蒋遇雁才是最冷血无情的那一个。
很快,姜瑜秀便差属下将楚季等人请去商讨该如何共同讨伐的对策,楚季和不再纠结蒋遇雁和银淼之事。
大敌当前,儿女私情似也变得不那样重要起来。
只是在议事的过程之中,蒋遇雁一直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姜瑜秀可不像楚季,还能体谅他的难处,直接便出言讽刺,“神界最为虚伪,说什么无情,不过是墨守成规罢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给了银淼奢望,却又偏偏亲手打碎了他的奢望,如今你真的做了决定就不要再去想,摇摆不定伤害的只会是银淼。”
楚季以为姜瑜秀说中神界痛处,蒋遇雁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但最终蒋遇雁也只是微微合了合眸子,什么都没有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两天太惨了......一直在胃绞痛......
前晚睡觉还被活生生痛醒三次,吃了两天白粥配萝卜干(好想吃西瓜冰淇淋啊啊啊)
第80章 第八十章
姜瑜秀此生最恨无情者,他吃足了情爱的亏,却还是学不会无情。
一百年前不会,一百年后亦不会,所以他看不起蒋遇雁,分明放不下银淼,却要自欺欺人,分明忍痛割爱,却又优柔寡断。
他是痴情者,明知前方是熊熊烈火,也要如飞蛾扑火,不死不休。
很多时候,他都在问自己,若当年遇见沉仞时便知晓今日局面,他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投身入情,想了很多次,做了很多种结局,最终兜兜转转只是一个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