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榆和叶明远的手握在了一起。这两个感觉到魏柯的人,同时钦羡、神往并庆幸着:这世上有人能下出这种棋。
多么好啊,有人能下出这种棋!
“魏前辈棋力精深,我心服口服。只是请你注意带给后辈好的影响。”叶明远用力扯了一把谢榆的手腕,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
谢榆:“……”
这个小孩子的狂傲,让他有一种奇妙的既视感。
对决室里的众人忙着采访,谁也没注意窗外匆匆走来一个身影。叶明远余光一扫,颇为意外地喊了声“舅舅”。
隔壁间里,王梦雨的直播还在滔滔不绝地继续:“这一场指导棋已经结束了。魏柯九段打败了叶明远小棋手——这当然没有什么悬念啦,我想关于魏仙手棋力倒退的流言蜚语也能不攻自破——好,我知道你们一定还有疑问,为什么棋盘上还有那么多空着,叶明远就认输了呢?来,让我给你们慢慢讲……咦?程先生?”
直播弹幕瞬间爆炸——
“程先生?哪个程?”
“啊啊啊啊啊不会是程延清吧!”
“66666探班!探班!”
“宿敌组好吃!”
“赌一毛钱程延清是攻!”
……
王梦雨下棋不怎地,却有做主播的头脑,他知道大家最喜欢看什么,当机立断跑到隔壁房间里扛起了摄像头,把焦点从已经结束了的棋盘上挪到程延清脸上。
只见程延清冲破了一干记者的拦截,走到目瞪口呆的谢榆面前,居高临下地问:“有空找我外甥下棋,为什么不找我?”
☆、第 13 章
谢榆懵了。
他脑海里都是“棋坛真小”、“冤家路窄”之类的词:怪不得叶明远那么狂那么傲,见到“魏柯”都不给好脸色的,原来是世仇!这下传出去可就有意思了。“魏柯”下不过程延清,跑来欺负人家外甥!
“我不是……我没有……”谢榆百口莫辩。
程延清已经脱下西装在棋盘前坐下了:“不是上回说要赢我吗?择日不如撞日。刚好今天记者、主播都在场,”程延清把玩着棋子一声冷嗤,“魏仙手不会不赏这个脸吧?”
谢榆心想:这得问魏仙手本人啊!
魏仙手本人在他耳边发话了:“你想跟他下?”
谢榆:“……”
魏柯道:“呵呵,自己去。”说完就下线了,把这烂摊子丢还给他。
谢榆:“……”
谢榆汗如雨下地对着一屋子的摄像头,以及程延清目光灼灼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下这盘棋。魏柯不顾及名声,他还要脸!再瞎下一回,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谢榆权衡再三,拔腿就跑。
程延清脸色一黑,迈开大长腿追了上去。
“呃……魏仙手拒不应战,程先生追出去了,他们大概有什么私事要处理。”王梦雨识相地把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直播间里弹幕再一次爆炸——
“他们有私事?!什么种类的私事”
“yoooooooooooooo”
“不会打起来吧?”
“什么种类的打?!”
“笑哥你说出来不要孩怕”
王梦雨看着满屏的不正经,额角滴落一滴汗:“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人想听刚才的棋局解说嘛?”
在无人的走廊里,程延清很快逮住了落荒而逃的谢榆:“我叫你等一下你没有听见吗?”
谢榆拍灰尘似得拍开他的手:“……听不见,我跟你有关系吗?”
“为什么不跟我下棋?”程延清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还能为什么?因为我不是魏柯、真正的魏柯也完全不想跟你下棋!谢榆在心底呐喊。
面对着沉默的“魏柯”,程延清丝毫没有退让:“好,换个问题——为什么你跟我下棋这么不用心,跟我外甥却能尽全力?你对我是有什么不满意吗?”
“你抓得我很痛……”谢榆盯了眼自己的手腕,提出了不满。
程延清用力更甚,驳回了申诉。
“痛痛痛痛痛你放开我!”谢榆哀嚎。这些职业棋士是怎么回事啊?手劲一个比一个大!
“你先给我一个理由。”
谢榆疼得彪出了泪花:“我脑子有病……”
程延清冷笑:“我看也是。”
“我真的脑子有病!”谢榆拼命挤出几滴眼泪,“我……我失忆了!”
程延清:“……?”
施加在他手腕上的力道终于松弛下来,程延清俯视着揉手腕的谢榆,一脸懵逼。
“是神经胶质瘤……脑子时灵时不灵的。”谢榆心说这也算不上说谎,口若悬河地瞎说八道,“跟你对局的时候刚刚病情发作,根本想不起来围棋怎么走……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只好一边吃药一边回炉重造……喂你哭什么呀!”
程延清九段,一米八五、面向很凶、气势逼人、尊号“程老虎”的围棋国手,此时此刻为脑子坏掉了的宿敌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已。
“魏柯”乱七八糟输给他以后,程延清是非常气愤的,他觉得魏柯玷污了棋道,也同时玷污了他的荣耀。网上的各种猜测与议论,程延清也看了,一度觉得自己瞎了眼,花了三年时间追赶这么一个人。但是当晚“魏柯”发了那条“下回赢回来”的微博以后,程延清又觉得“魏柯”并不像众人说的那样不堪,他还是保有一个棋士的骄傲。只要还有这口气在,他就不会丧失他的尊严与底限,因此程延清转发并表示了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