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拍了拍老K的肩膀:“行吧,我怎么可能拖你后腿?我们一起打LPL去。我这就让蔡老板赢回去。”
老K猛地抬头。他知道这是谢榆拿他心爱的围棋成全他的电竞梦。他能感觉得到,在这一刻,谢榆终于放下了执念,愿意跟自己一道走下去。老K无言地拍了拍谢榆的背,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出厕所。
两人回到包间里的时候,蔡老板正在复盘,见到两人,鼻孔里哼了一声当做打了招呼。
老K笑脸相迎:“我这个小老哥,虽然打的辅助,但特别有大局观。刚他还跟我说呢,蔡老板是高手,一定能做他的伯乐!”
蔡老板道了句“不敢当”,脸色稍舒。
谢榆接过话头恭维道:“和蔡老板对弈,比跟职业棋士下网棋都要紧张,费脑子。再多下几盘,我怕是要睡好几天才能缓过来。”他并不是讷言的人,平时挺爱说笑的,只是之前对打职业的事不上心,就懒得应付。现在因为对老K的承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老K心中既欣慰又愧疚。
蔡老板哼笑一声上了钩:“那我要拖着你露出马脚来。”
谢榆落座,两人再度开局。
谢榆这次控制着棋力,试图把结果稳定在输一目左右,走得反倒比一心想赢时更为费神。蔡老板看他眉头紧锁,时常长考,盘面却不比上两局那么占优,对他的那番鬼话信以为真,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老K虽然不懂棋,但看这个臭棋篓子被哄顺了,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如果谢榆和蔡老板成了棋友,他们的事情就有着落了。
就在这时,谢榆突然发现蔡老板打劫没找劫财。
“作弊?”谢榆心中那股火又烧了起来。
老K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他脸色一沉,赶忙顺他的脊背。
谢榆强忍着怒意催眠自己:“我本来就是要输给他的,这么认真做什么?围棋这种东西……玩玩而已。”
这时蔡老板又嚷嚷开了:“我上个厕所,你们可别挪子啊!”掏出手机把盘面一拍。过了一会儿春风满面地回来,运子如飞。他三番四次如法炮制,谢榆就估摸出不对来了:上手才打挂,想不到这臭棋篓子也打挂。
所谓打挂,是日本围棋的一项规则。日本是个等级制特别森严的国家,棋手对弈也分上下。上手与下手对决时,可以随时叫停,回家去和徒弟们商量,这么走走停停,有时候一局棋三个月都下不完。后来这项规则因为太不公平被作废了。当蔡老板又一次尿遁的时候,谢榆不顾老K的阻拦,跑到门边听墙角:果然,正打电话求救兵。
谢榆也没有了下棋的兴致,胡乱下了几着臭棋,再加上蔡老板从中打岔,终于被他扳回一城:“果然呐!年轻人坐功太浅,下几盘就不行啦!”
“对!对!”老K忙向蔡老板祝酒,“不过小榆下围棋是三流的,打LOL却是一流的!”
蔡老板豪饮一通:“你别动!我来数!”拦着谢榆低头数子。
围棋收官后,要有一人去除棋盘上的死子,再把活棋整理成矩形的空白,方便数清数目。当蔡老板借着酒劲一撞盘面,趁机挪动棋子、夸大战果时,谢榆终于忍不住一锤棋盘站了起来:“事不过三!”
老K看他满面煞气的模样,一把将他按住:“怎么了怎么了?”
蔡老板心情颇好地挥挥手:“算啦,小孩子输不起……”
“打劫,打挂,再加上挪子。你一局棋,作弊三回,到底是谁输不起?”谢榆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蔡老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站起来,抄起红酒瓶在桌子上狠狠一磕,指着谢榆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老K心道不好。他听说过蔡老板的发家史,这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胖弥勒以黑道起家,就算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商人,也是强横凶蛮的作风。他的竞争对手经常在紧要关头被打进医院,还有那么一两个不知去向。老K赶忙挡在谢榆身前,对着酒液滴落的玻璃尖刺结巴道:“蔡蔡蔡蔡老板!小孩子- xing -格轴!输不起!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谢榆却也是个不怕死的,一把将老K推开:“没有你这样下棋的。”
这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这一刻的眼神分明锋利,哪里还是平常万事不经心的模样。
蔡老板早已喝得神志不清,被他一激,拿着酒瓶就刺了过来。谢榆成天不学无术,也没少在街上跟人干架,随手掀了棋盘就朝他丢去。蔡老板一脚踹开,整个人趄跌坐在沙发上。只听见咔嚓一声,那块榧木棋盘,竟是裂了!晶莹剔透的白子黑子雨点般洒落在地。
蔡老板酒醒了,一双眼睛却红得像鬼,大喊了几声“来人啊”,扑过来把谢榆按在沙发上:“250万的东西!你拿什么来赔!”他的小弟们从是外面涌进来,抄着家伙把老K踹翻在地。
“我看就取你一双眼睛吧,啊?!小畜生!”蔡老板抄起半只酒瓶,对准了谢榆怒目而视的眼睛。
“不要!”老K想要冲过去帮忙,却被死死按在地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随后响起了领班经理发抖的声音:“那个……不好意思,外面有人找。”
“没看清我正在忙么?!”蔡老板唾沫四溅地骂道。
“不是找你,我是找他。”一个戴墨镜的年轻男人拿着长柄雨伞从门后款步而出。
他穿着全套西装马甲,得体的剪裁衬得他宽肩窄腰,英姿飒爽。手中一柄长柄雨伞卷得妥帖,像极了欧洲绅士惯用的文明棍,红木嵌银的精致杖头典雅华贵、雕刻细腻。虽然B市干燥得全年下不了两场雨,但没有人觉得他的装扮古怪,只因他整个人都散发着贵族般的优雅从容,每一样配饰都恰到好处。虽然墨镜遮挡了他的视线,但谁都清楚他此时面朝着谢榆的方向。老K见情势有转机,趁人不注意偷偷摸出手机录视频。
蔡老板看看不速之客,又看看手里的小兔崽子:“你找他?他可欠了我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