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如此,谢榆走的时候,才会没有回头。
谢榆回家已经十一点了。客厅灯光大亮,魏柯抱着抱枕歪在沙发上睡着了。面前是一整桌的菜,中间摆着个生日蛋糕,上头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人儿。谢榆忍不住轻笑,温柔地摸了摸他冷冰冰的手,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等他重新回到餐厅的时候,魏柯已经一脸面瘫地看着他的方向了。
谢榆:“!”醒得好快,原本以为可以糊弄过去的。
“回来了?”魏柯的声音喑哑且冷若冰霜。
“是……”
“最近干什么呢?”
谢榆故作轻松道:“到处打比赛啊!”
“胡说八道。”魏柯戳穿了他的谎言,“你有多少心思花在棋上?!”
谢榆很冤枉:“我不是在替你下棋,就是在替你下棋的路上,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为什么要突然骂我?”
魏柯气得脸色铁青。前段时间谢榆老是在外头晃荡,每天要打好几个电话才催得回家,今天他偶尔看了个电视,才知道这个宝贝弟弟在外头玩得风生水起。
魏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我看你棋力没多少长进,歪门邪道倒懂得很多。营销炒作接广告,还搞什么粉丝见面会……这是正经棋手该干的事吗?你随便去网上翻翻别人怎么说,你不怕丢脸,我还要脸!也就是我这段时间成绩还可以,如果哪天我不行了,你是不是要转行去做明星艺人了?”
谢榆脾气也爆,听他说得如此不客气,口气也变冲了:“你土不土啊?现在网络时代、粉丝经济,你这个身份地位只要多说几句话,大把大把的人愿意粉你,关注你。你可以借着你的影响力去改变很多事!你安静如鸡,谁知道你是谁,围棋是个什么东西?整个圈子起不来,到哪天围甲都没人愿意冠名了,大家好的坏的一起饿死,你高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是棋圈的门面,你不去人前吆喝,谁去?”
“不要用大帽子来压我!”魏柯气得发抖,“你说的没错,别人愿意关注你,是因为我是棋圈的门面。可你别搞错了,他们想关注的是一个棋手,不是一个网红、一个小丑。你扪心自问,你在网上发的那些是为了围棋,而不是为了圈钱?”
谢榆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狠狠首饰盒掼在沙发上!- cao -,什么生日,不过了!
他转身要走,魏柯却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站住!我还没说完!”
谢榆甩开他的手,做了一次深呼吸,点点头:“行,你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统统说出来。”
“你最近在跟什么人来往?”
谢榆就不明白了:“以前你说老K对我影响不好,他好歹是个打电竞的;现在你不会是要告诉我,我和棋手交往也不行了吧?”
“你花在社交上的时间用来练棋,你现在早就四段了。”
谢榆吼道:“我跟同个队伍的棋手搞好关系有错吗?我是为了谁?!”
“我不需要!”一向冷淡的魏柯大声吼了回来,盖过了弟弟的声音。
谢榆端详了他半天,冷漠地直起了身:“你不需要,可我需要啊。我难道只能有你一个吗?我也很想跟别的棋手说说话、透透气,想博采众长,找到自己的棋路。”
魏柯浑身一颤,仿佛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与其跟他们下棋,不如跟我下。王旭走法老套,罗爽不善治孤,程延清想法怪异、走子冲动……我才是最强的,你为什么不跟着我学,要跟个花蝴蝶一样到处勾勾搭搭?”
谢榆赶了三个小时的路也累了:“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回去睡觉了。”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准再跟程延清来往。”
谢榆忍不住失笑:“你不会也听网上什么乱七八糟的……”
“对,我不喜欢!”魏柯脸上写满了厌恶,显然很反感与程延清扯上关系。
谢榆一愣:“那不是真的,都是开玩笑……”
“给他庆生的不是你?给他买项链的不是你?用我的身份招摇撞骗然后给他花的不是你?”
要不是怒不可遏,谢榆简直要笑出声了,怎么什么话到魏柯嘴里都显得这么不堪呢:“行行行,我以后有钱了会还你的行吗。”
魏柯暴躁道:“是钱的事吗?!我让你以后离他远点!”
谢榆回头看了他半晌,突然闷笑。
“你笑什么?”魏柯攥着眉头问。
谢榆笑得更大声了:“看起来心如止水,没想到也是耿耿于怀啊。”
魏柯心虚地避开了目光:“你说什么?”
“四年前你没打上围甲,程延清有三个商队抢着要,你是不是怀恨至今?!”
魏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程延清把魏柯当做头号劲敌,魏柯也何曾没有过望他项背而不及的时候呢?当时对比家世显赫、花团锦簇的程延清,魏柯只是个坐冷板凳的无名少年。少年时代的自卑感一直刻印在魏柯的骨子里,以至于很多年以后,他明明已经不需要再畏惧程延清,依旧会暗自与他较劲。他以为他已经用实力治愈了自己,但是当发觉弟弟跟程延清亲近,他还是陷入那种深不见底的恐慌之中:连他的亲弟弟都觉得他不如程延清么?
谢榆快意了一瞬,又很快后悔,他做什么要去揭魏柯的伤疤?看魏柯呆滞的模样,大概程延清当年对他的刺激还蛮大的。
当他意识到魏柯的无理取闹只是他内心深处那份幼稚的争胜之心在作祟,主动在他身边坐下,软下声来求和:“我觉得他人挺好的。虽然看上去很凶,但为人很单纯,你们有机会可以坐下来好好认识认识,毕竟你们对对方可都是’神交’已久。”谢榆故意把“神交”二字咬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