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唇角带笑猛地点头,执起镶金的玉箸,先夹了一大块鱼肉到沈瑛的餐盘中,羞弱弱地说:“你,你吃。”
流浪野宿的那些日子,一口餐饱都是非常难的事,但有人总会把重要的食物先给了自己在乎的人,因此让她学习到一个很重要的道理,日后自己在乎谁,喜欢谁,就把食物先给对方吃。
沈瑛并不理睬,对她献好的人多着了,无不是花样百出费尽心思,面对一个傻子用这么简单的殷勤方式,就更无动于衷。
可傻子见她自己动箸食餐,却不吃她夹的鱼,以为她不爱吃又夹了另样菜肴到她餐盘里,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见她还是不吃,傻子索- xing -就把每样菜肴都夹遍。
餐盘一下堆成小高山。
沈涟与殷氏只言未语,女子如果是常人,用这样献媚讨好的方式,沈瑛早就放筷子离开了。
偏偏女子是个傻子,又是沈瑛自己带回府的客人,沈瑛自然无可奈何。
沈瑛不禁皱了皱眉,敌不过傻子的傻劲,是她忘了这女子只是个傻子,哪会有常人的献媚思维,便只好去食餐盘中菜肴,免得女子傻乎乎的又不停夹菜过来。
傻子见沈瑛终于肯吃自己夹的,高兴地呵呵傻笑两声,也没再给沈瑛夹菜,很懂事地开始自己用膳。
没想到这个傻子,傻还有傻的分寸。
第5章 招婿入赘(五)
晚膳结束,沈涟唤沈瑛到书房谈话。
长案上放着一件脏破的玄袍,沈涟先至前,伸手抚过玄袍衣侧,指尖细触衣上的浮云纹,眉尾一挑眼神也凌厉起来:“此人身上连半个佩饰也没有,就单凭这么一件缭绫,很难查出她真是身份。”
不过能穿得起晋国最珍贵的缭绫,身份一定尊贵,可把这样来历不明的人留在府里,而不交给官府,也不知会不会牵连到什么是非之中。
“阿瑛。”沈涟面上颜色暗了一寸,看着女儿:“你想帮她恢复记忆助她找回身份,还是暗中继续调查她身世再做打算?”
沈瑛眸光渐黯,缓缓方道:“此事容女儿今夜深思一番,明日再答复母父。”
沈涟听女儿心里早有想法,就不多作追问,叮咛道:“我沈家从祖辈起就乐于行善,但从为不图任何目地才善举助人,此人的身份不明前先莫声张免得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就当客人好好招呼,查明身份后也别透露出去,免得让外人以为我们沈家图她施报,悄悄地把人送回她本来的地方便可。”
沈瑛颔首,父女两再无事相谈,她便离开了书房。
入夜,月色明亮,黑暗却更加漫长无边。
沈瑛沐浴过后,身上只着松敞的杏色罗衫,在后园的小池亭里半卧柳塌,白皙纤纤的手指举夜光玉杯,对着池水月影以薄酒解心愁。
灵珑坐在榻边摇着团扇伺候着,见主子一连都饮了好几杯,不由多嘴提醒道:“小姐,莫喝多伤身,明日一早还要去米仓清点。”
沈瑛冷冷勾动殷唇,一双澈眸寒彻心骨,突地将手中夜光酒杯扔进了池里,荡漾的池水粼粼划开水面月影。跟着,她直接拎起酒壶,玉壶尖嘴压着唇瓣直接倒入口中豪饮。
灵珑吓得眼睛大瞪,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多嘴去劝。
沈瑛一口气就饮了半壶的烈酒,不复再饮。
半壶醺意足矣。
真醉了可不行。
真醉了,心里的事就会不再受控制。
心里这般想时,嘴上变得诚实。
“殷瑜,殷瑜……”她低低发出醉声痴呓,喊着绞心挖肺的名字。
不觉间,冰冷无双的眼眸深处,有着伤痛的情愫在涌动。
殷瑜,这令她又恨又爱之人,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滚出她的心底。为什么不论自己如何强装不在乎,不论在心里如何告诫自己此生都不要再去念想他,仍是忘不掉呢。
每每想起他,便是一阵的心痛,这可恨的单相思,真可恨!
她痛思着,又大口地饮下烈酒,一时喝得太急,呛地垂首直咳。
灵珑忙轻抚主子的薄背,见主子这般失态的样子,心疼地双眸都泛起泪花。她五岁入府,就一直伺候在小姐身边,看着小姐自幼开始便如何付出心思在殷家公子身上。小姐真真是太可怜了,但怪也不全怪殷家公子无情,只能怪当初两家不该过早的定下娃娃亲。
当初沈瑛还是三岁奶童的时候,常被母亲殷氏常带去殷家走动。那年正好殷氏的堂姐从外城搬回蜀城生活,这殷姨娘有个小公子殷瑜,比沈瑛大三岁,两个孩子很快就玩在一块。
两家长辈们见沈瑛总爱粘着殷瑜,殷瑜对沈瑛也特别好,沈家虽一直都是女书传宗,可假如沈瑛不会成为女书,嫁个男儿也是甚好。毕竟在晋国男儿变得非常稀少,整个蜀城也就只有殷家这么一个男丁存在,殷姨娘又愿意让小儿子入赘进沈家,两家就马上定下了这门婚事。
因此,沈瑛自打懂事,就知道殷瑜以后会是自己的夫婿,便对他比任何人都要在意,都要上心。随着年复一年的岁月累积,她自我投入的情愫在心里越来越根深蒂固。
但在文帝十二年的时候,沈瑛十四岁,再过一年就及笈能完婚了,殷瑜突然偷跑去边关参军,留下书信要殷姨娘去与沈家解除婚约,否则他永远不回蜀城,宁愿战死杀场。
殷姨娘愧对沈家,没把殷瑜威胁退婚的真相公开出去,找沈家私了。沈家非常干脆的答应退婚,毕竟殷瑜如果一直倔着不肯回来会耽误了沈瑛的以后,到时更让外人说尽笑话。
于是沈家和殷家一齐对外称,国难当前殷家小公子身为男儿自当去参军卫国,而沈家也不愿让一个生死都听天由命的人来耽误沈瑛的终身幸福,故解除与殷家的婚事,等沈瑛及笄后重新招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