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的银针在她迟疑的瞬间,送入敌人的咽喉。
她拿剑的手圈抖了一下,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身后。
洛归念黑沉沉的眸子,看起来依旧毫无感情,比她手中的利刃还要冷。“不想杀就不杀。”
她语调轻飘飘的,说的话却与花无芽所料截然相反。
女子倚在洛归念,肩头轻笑一声,“凌云派的剑法,果然灵动迅疾,只是这姑娘,怕是剑下还未有过亡魂。”
“嗯。”洛归念专注地盯着前方。
“一看她就没杀过人。”
“不觉得她过于心慈手软吗?”女子嘴角含着笑,从一开始到现在,似乎发生什么,都无法影响她的从容。
“不想杀人,是错吗?”洛归念道,“轻信是错,但善良不是错,不想杀人也不是错。至少现在,我可以杀。”
女子一怔。
花无芽的手却不再抖,她咬牙将剑送入敌人的胸膛,尸体重重的倒在地上,积水溅起发出啪嗒声。
她像是被什么刺激到,墨发流泻而下,被雨水打- shi -滴着水,招式越发凌厉,力求一击毙命。
洛归念轻声道,“真不听话。”
她伸手覆盖住女子的眼睛,“快生娃娃的人,不该看这些。”
女子似乎是因为冷抖了一下,“你知道,我曾经杀过多少人吗?”
“很多吧!”洛归念道。
“不错,很多。”女子嘴角勾起笑,洛归念却觉得,掌心有了一点温热的- shi -度,“你哭了吗?”
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比雨夜还要冷,却意外的让人觉得安心,她想。
如果此刻,死在这两个心怀善意的人身边,似乎也不是坏事。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她出身名门,自小就被教养,惩女干除恶,帮助弱小。
自知手染鲜血,杀人无数,却也问心无愧。
她也曾无数次,想过自己最终的结局,可能像之前志同道合的剑友一样,与敌同归于尽,也可能会重伤不治,或者死后被挫骨扬灰,她也不在乎。
可她没想到,自己竟能圆满地嫁人生子,后半生隐退江湖,安稳一生。
如果安稳一生,倒也达成已逝剑友所愿,只是人间正道亦难有善终。
她毫无防备的喝下夫家准备的安胎药,醒来后已经被卖入仇家之手,肆意羞辱折磨。
吾友,你所期待的岁月静好,我终究也没达成。
她一开始也想问为什么,可是后来就明白了,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个结果,那因为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肚子里的孩子倒也坚强,她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孩子也一直安安稳稳的呆在她的肚子里。
她有时候怀疑,这孩子从一开始就是个死胎,或者已经在某些时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如此也不是坏事,不在爱和期待里出生的孩子,此生也注定难以幸福。
若是和她走上一样的路……
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的路,与那些朋友倾心相交,亦觉得是一生之幸。
只是这一生,似乎注定是个悲剧。
两个小姑娘的一番折腾,她看在眼里,自觉十分有趣。
这俩人个- xing -反差极大,一看就是在往完全不同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偏偏都还有一颗善心。
她并不抱期待,也不希望死之前再做一回别人的麻烦。因此提出,让她们放下她,其实这是很理智,很自然的做法,她们非亲非故,带她一起逃走,是举手之劳,也是仁至义尽。
只是没料到,谁都没同意,就算是这个将理智发挥到极致的小女孩,也没有同意。
只因为她们都知道放下她,她的最后一丝生机,就会断绝。
现在听对方说这样一句话,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在被人保护着。
“只是雨水罢了。”她说。
黎烬打着伞,在夜色里匆匆行走,她对这种玄术推测出的结果,半信半疑,但总归是有个目标。
百回城这么大,如果找不到,那么她就会一直找下去,所以无非是时间和先后的问题。
何况,不知是不是对苏碧落的偏爱与信任作祟,她有一种预感,事情将会有一个结果。
黑漆漆的小巷在夜色里,像是被世界遗忘的一个角落,不见人烟与灯火。
远处的人家有红灯笼,映应着有些泥泞的积水上,像是一层血色浮在其上,古怪且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