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个脸颊隐没在车中的黑暗里,只露出一半来。
而陈颐抬头看她的姿态,使得整个脸庞暴露于眼底,细致入微的表情也被季霜悉数看清。月光下,这个女生出奇得虔诚与美好。
季霜眼底微微- shi -润了,她偏过头。
“感冒了?”陈颐微微皱眉。
“没,你忘了,我才感冒好。”
“哦,对。”陈颐笑,“那更应该保暖了,你快穿上这衣服。”
季霜沉默了会儿,转过头,语气严肃:“听我的,陈颐,快回去。我太困了,要眯一会儿,你赶紧回去。”
陈颐看着她,忽然道:“季霜,我的心愿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开心就行了,真的。不管怎么着,别人都离去,我也在你身边,林佳倩也在。你知道吗?”
周围不断有人上车,大呼小叫,车里车外都嘈杂起来。
季霜仿佛没听到,隔了好久,她的眉头才动了一动,声音破破碎碎从喉咙挤出:“陈颐……你是不是傻!”
陈颐站着没动。
季霜低低苦笑了一声:“神经病,大晚上许什么愿,快回去!”
陈颐再没说话,转身跑了回去。
季霜盯着前方的座椅后背,身边有人坐下来,她都浑然不觉。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聚到双手,手里拿着刚才的外套,她的心被一阵暖流包裹,使得四肢几近麻木与僵硬。
有那么一瞬间,她后悔刚才让她回去。
她还想再说两句话,虽然不知道说什么,可就是漫无目的的交谈、扯闲话,让她留恋。最起码在那个时候,身边是信任的人,聊起天来倍感踏实和安全,至少在刚刚那几个小时里,她心里没有任何痛苦,不记得任何伤害。
可是这一切,随着陈颐的跑远,渐渐遥远。
她掉到了现实中,冰冷冷的,四周暗淡无光,崎岖泥泞,这是双手能触碰到的现实。
季霜闭上眼,拿出耳机戴上,尽力使自己陷入睡眠。
陈颐回到宿舍,亮着灯,宿舍空无一人,冷清到可怕。她从不怕黑,可是这一夜却怕起黑来……出奇的怕,她开着灯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这三个小时她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心滑入深深的湖水里,冰冷彻骨,再往下是无尽的黑暗与寒冷,深不见底,孤立无援。那种感觉……仿佛要窒息,她喘不过气来,难受得胸口发痛。
陈颐从溺水中醒来,发现自己竟在闹钟响后睡了15分钟。一看手表,还好没误车,抓起书包冲到了楼下。
天光微亮,最后一辆大巴启动,学校彻底走完。
虽然两天后又要返回学校,但每一次歇假就像是新生,重新淘换血液,为下一个月的学习生涯做出最好的准备。
陈颐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对“回家”二字毫无感觉,仿佛这只是一场该走的流程,对她没有丝毫吸引力可言。而她又无比渴望来到学校,渴望两天后的日子提前到来。
她的胸口一直难受,从在床上直到现在,闷得喘不过气来。最初以为是梦境太过真实——即便她记不清梦见了什么,可那种感觉从梦里绵延到梦外,变成了生理上的疼痛。
陈颐捂着胸口,看着车窗外飘过的街景,眼神涣散又呆滞。
一个不稳,大巴车急刹车,所有人都向前栽去。
毫无预料,陈颐的眼泪就在此时掉落下来,伴着一车人的长吁短叹,泪水绵绵不绝,如江之孟浪,将她淹了个透顶。
第10章 10
两天的假期很快过去。
再次来到学校时,发生了一件众人始料未及的事——李哲被劝退了。
初闻此消息的季霜正在宿舍吃饭,那天陈颐、林佳倩、季霜三人双双亲戚驾到,不得已中午回了宿舍,结果刚打理完,就听到楼道“咚咚”的脚步声……
季霜咬着馒头:“谁呀,地动山摇的。”
林佳倩抬起头,正对门口,见杨晓楠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老大,老大……”
“快说。”
“李哲……好像要走了!”
季霜盯着她,一脸蒙:“去哪?”
杨晓楠双手叉腰,猛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这才把事情说清楚。
林佳倩和陈颐面面相觑,只觉得安静得有些异常。紧接着,就见季霜放下吃了一半的馒头,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手、擦干净,往门口走去。
“怎么回事,在哪里,谁要她走的?”
“能谁啊,她老班呗!”
说着,两人就要出宿舍。
“好像是因为上回打人的事……”
陈颐一听,站了起来。林佳倩和她动作如出一辙。
两人跑过去抓住了季霜。
“干什么,放开。”季霜脸色不好看。
林佳倩:“你不能去。”
季霜看着林佳倩,又看了一眼陈颐,道:“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别拦我,放开。”
杨晓楠一头雾水地注视着这边。
陈颐察觉到她的疑惑,不由出声:“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