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假惺惺了。”
一直沉默的皇帝这时也冷冷开口,满眸嘲讽地道,“皇叔救了朕,想必又可以在母后面前邀功了不是吗?也不知母后会如何嘉赏皇叔呢?朕的皇位?亦或是...她自己?”
“彦儿!”师父听了忍不住厉声地打断,她双眸圆睁双肩颤抖,像不敢置信皇上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你都是如此揣度自己的母亲的吗?!”
“不许叫我彦儿!”
而下一瞬,皇上突然恶狠狠地扑向师父,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地怒喝道,“你又不是我父皇!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到底是谁借你的胆子?你居然还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面前?!你还想从我这里夺走什么?!这些年来,离人骨肉,夺人所爱,你还未心满意足吗?!我..我一定要杀了你!我要报仇雪恨!”
我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臂,愤怒地大喊,“喂,你这家伙有没有良心啊!是师...是她冒死救了你!你这就要恩将仇报吗?!”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他伸掌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冷眸扫了一眼我,又盯着师父出言侮辱道,“皇叔,您是怎么想的?就算是想找个人监视朕,也不该寻这么一个不男不女又粗鲁无礼的家伙冒充成亲王入宫吧!”
“啪”的一声脆响,空气突然凝结了。
我呆住了,师父也愣住了。
皇帝缓缓松开了师父,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有些恍惚地望着那名突然冲上来的浅红身影,良久才不可置信地指着她问道,“你...你居然敢打朕?”
“皇上,是您把话说的太过了。”慕容盈不带任何感情地回道,也没有看我一眼。
皇帝看看她,又看看我,最后望了一眼师父,倏地仰天哑笑了起来,“是啊...我怎么给忘了...你毕竟是皇叔的女儿...自然是连皇叔座下的一条狗也要呵护如斯啊!”他红着眼眶,猛然盯着师父,一字一句地道,“慕容颜,你我之间,也莫要再说些虚情假意的恶心话了,我现既已落入你手,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再讲话。
直到师父长叹了一声,像似自言自语地重复低喃道,“是啊...你我之间...你我之间...”
“恐怕早已是...无路可退了!”师父猛然握紧手中银枪,阔步上前,一把揪住皇帝的衣领,将枪尖直指他的眼睛。
这一举动,令我和慕容盈都大愕不解。
“你...你...”皇帝登时脸色惨白,这怕是他此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为什么世人皆称眼前拿枪指着自己的这个人为‘修罗王’,当浓烈凶悍的戾气从这个人身上朝自己扑杀而来的瞬间,他的手掌不禁有些颤抖起来,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面上却丝毫不肯显露半分恐惧之色,干脆闭目大吼道,“你这逆贼!要动手就快动手罢!我死后必化作厉鬼索你- xing -命!”
师父顺着斑驳的枪尖凝视着皇帝年轻愤慨的脸庞,目光却渐渐变得平静,“很好,临危不惧,到底还是有几分君王的胆魄,可惜的就是,你的心若也同你现在这样总是紧闭双眼,又怎能看透世事真相呢..”言罢,师父缓缓松手,又听‘铛’的一声,竟猛地将手中银枪深深倒插于地面。
她酸涩地盯着皇帝,盯着他那张有几分肖似自己年少时候的面庞,良久,才听她一字一顿地道,“听着,你是可以杀了我...”
“师父!”我惊叫。
“父皇!”慕容盈终是忍不住唤出了她见到师父以来的第一句‘父皇’,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裾,胸口剧烈起伏地望着师父。
就连皇帝也猛然抬眼,像似怀疑自己听错了。
师父对着他低声叹息道,“我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你可以杀了我,但你必须要明白一点——这不叫报仇,而叫——君要臣死!因为你现在是皇帝,你懂什么是皇帝吗?普通人当然可以一心想着报仇雪恨,但是皇帝不行。坐在那个万骨堆就的位子上...你怎么能只计较一人之得失,只想着一己之恩仇呢?你可以狠厉也可以仁慈,怎么样都可以,但你怎么可以一辈子都活在我的- yin -影之下呢?!你看看你如今的境地,看看你身后的漫天火海...当此关头,你非但不深究其因痛定思痛,心中却只想着如何跟我拼命...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根本不是你真正的敌人,你自己那颗一意孤行错用女干佞的心才是!为人君者,你非但没有用心保护这个天下免受涂炭,也没有用心保护你的母亲和手足,而今...你连你自己的- xing -命和皇位都岌岌可危...大燕难得不易的十年太平,你想落个尽毁于你手的骂名吗?”说到这里,师父语气突然激烈了起来,双眸写满了难言的沉痛,“我死何足惜呢,我只是担心...担心现在的你...真的有能力保护好你所拥有的一切吗?”
皇帝失神般地看了看周围,身子微微晃了晃,脸上露出极沮丧的表情。
“听着,你不是第一个想杀我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想杀我的人,但如果你觉得现在杀了我,从此便能高枕无忧了,那你便拔.出枪来,我自会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