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任何人。
梁九怔住了,显然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我这次竟回答的如此斩钉截铁。
直到窗外传来悠长的钟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声道,“殿下,天色晚了。是时辰上神武门楼,与民同乐了。”
神武门楼是临皇城御街最近的宫楼,每年也就只有上元正节当夜,大燕的皇族贵胄会登楼与下方百姓一起同赏花灯明月,共襄盛世太平。
我其实。。不是很想去。
主要是如果去了,就会见到慕容盈。
昨夜之后,我真不知还能对她说些什么。
但是,今晚除了眼盲的泠妹,连一直卧床在床的太后都去了,我又怎么能说不呢。
我叹息了一声,想了想,从药箱里翻倒出了一个青色的小瓶,默默塞于袖中。
登上神武门的时候,天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不过这丝毫没影响人们喜庆的气氛,我从城墙上眺望下去,万家竞陈灯烛,千灯光彩争华,到处都是妖冶的热闹,灿烂的喧嚣,欢笑的人群。
只有站在这样的高处,才能将这繁华天地尽收眼底。
连雪也在离地两尺的地方就融化了。
如此光华瑰丽,真是旖旎如梦。
只可惜,这一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此刻虽站在高处,可终究只是个旁观者,永远也成为不了主宰者。
能感受的,也只有不胜寒而已。
我感到脖子有些受凉,微微拢了拢衣领,便快步走向那姑且还算属于我的座位。
皇室御座周遭簇围着无数盏红色纱灯,夹杂着大小各色珠灯,整座楼台几乎是灯缀出的层叠明光。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楚,那里好像是天上的琼楼玉宇。垂着的明黄色帷幕,被风吹得飘拂起来,我一眼就得以望见那抹浅红色的身影。
她正慵懒地品着酒,一脸的风轻云淡,一脸的漫不经心。
南宫诀和杨忠两名禁军高级将领站在御座左右两侧,亲自带队守护皇室安全。
那个南宫诀的目光一直定在慕容盈身上,可惜杨忠那个目不斜视的朽木却没发觉。
“瑞亲王到——”有宫人通禀着我的到来。
她偏了偏头,勾起唇对着我若无其事地一笑,便又继续低头饮酒。
果然,我在她眼里,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不同。
我默然上前,先向皇上和太后行礼,然后入座。
我的座位和她挨得很近,就差不多是昨日我们在望月楼那个雅间里的距离。
不过一臂的距离,可此时我才发觉,原来竟这般遥远。
“为什么?”
我终是心里很不舒服,用仅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了出来。
“什么为什么?”她没有看我,依旧含笑望着眼下的十万光华。
“你若嫌我烦,大可直说。”讨厌她如此无动于衷,我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拳,“又何必。。何必用那种法子打发我?”
“阿归,你真的很可爱。”
不想她听完我这番委屈,竟还捂着唇轻笑了起来。
“这很好笑吗。”我有点恼羞成怒。
她终是微微侧过脸,盯着我道,“阿归,我们现在坐在如此冠冕堂皇高高在上的地方。你仔细瞧瞧旁人的嘴脸。几乎每个人都活得那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每个人都怀着那么多明暗制衡的心思异梦。可唯独你,抱怨的还只是昨夜自己的姐姐为何不辞而别,你该是何等幸福的孩子啊。”
哑口无言,我在她眼里,果然幼稚的可笑。
她甚至连给我一个稍微像样点的离开理由或是简单安慰都不愿。
何等幸福的孩子么。。
心中登时又窒堵了起来,原来我是幸福的么。。是啊,在人们眼中,我是应该就是个无所事事的闲散亲王罢。。又怎会不幸福呢。。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玩笑也好,消遣也罢,全都无所谓了。”我深吸了一口气,从袖口掏出那个青色的小瓶,放在她的案上,落下一句,“可我,总是不想食言的。往后记得随药服用罢。”
说完我便站了起来,向楼下走去,有宫人追上我问道,“归殿下。。太后问您这是要去。。”
我烦躁地一摆手,打断道,“本王要去如厕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