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停,伸手抽出其中一封。
“你别看。”阿弥睁开眼时,知秋已经将信展了开来。
叶知秋展开的,正是何佩代笔写的那封指责阿弥的信,里边字字句句都直诛人心。
“你从来没有告诉我,她给你写过这样的信。”叶知秋眼里此时俱是心疼,她大概知道阿弥收到了一封与她原意不同的信,却不知道是这般过份的内容。
阿弥见知秋有些动怒,赶紧摸了摸她的眉毛:“没事的,都过去这么久了。”
“扔掉吧。”叶知秋张指就要将纸揉成团,却被阿弥制止了:“别,你别动它。”
“虽然她写得有些过份,可是我觉得她说得还蛮有道理的。”阿弥抢过信纸折了起来放回原处:“我本来就是配不上你,而且也是这封信让我意识到,即使知秋不喜欢我,我也愿意还像当初那样喜欢你呢。“
不开心的记忆,到底也是个记忆。
“傻不傻。”知秋叹了口气,将阿弥重新纳入怀中:“要是真的喜欢的,就不会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要是真的喜欢,你受的苦,我自会帮你顶上,你担不起的责任,我自会帮你分担。”
要是真的喜欢,哪里还来得及计较,配与不配这种俗气的事情。即是计较,也永远是觉得自己是卑微的那一方啊。
喜欢归喜欢,能不能够长久在一起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万幸你是成阿弥,我是叶知秋,才得以走到这里,甚至能够承诺永远,能够想像白头。
毕竟幸运的人并不多。
愿安。
第120章 番外回到原点
南方, 多雨。
长勺街再次被水淹的命运扼在低洼处, 按在夜幕中, 仅靠着几盏年代久远的路灯守候着晚归的人们, 灯光隔着雨雾,分出些许光亮照在了地面的垃圾箱上。
黑色的垃圾箱旁边一个穿着深色雨衣的人佝着背手一里拿着铁钳将一个一个瓶子夹起来扔蛇皮袋里。雨天没什么人, 自然也捡起不到多少空瓶子,不过少了竞争对手, 成果倒也不至于太差, 而且还不用跟别人比速度, 踮着脚跑路。
只要说起雨天也捡垃圾的人,长勺街上的人便马上就会知道, 那一定是成俭秀那个疯婆子。
成俭秀不仅是个疯婆子, 还是个瘸子。她年轻的时候被丈夫打断了脚踝,在床上吃了几个月的止痛药,再站起来时左半边身子就往下榻, 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
带阿弥去医院做检查那次,成俭秀去找了骨科的医生。
医生说要拍片子, 一听价格, 成俭秀就抿了抿嘴:“那又得花钱, 我就觉得最近走路会疼,去街上诊所打一针封闭就好了,就只是过几天又会疼。”
“你歪着脚脖子走了这么多年的路,里边关节都不知道磨成什么样子了,不疼才怪。”医生见她不愿意拍片子, 就猜了个大概:“估计得做个手术,往里垫点东西。”
那不就更花钱了吗。做了手术也没几天好活。
大雨中,成俭秀用铁钳敲了敲一直发出刺痛感的脚踝,咬了咬牙一深一浅地往街中央走去,走几步还要停一停,张望几眼。白天还好,一到了晚上她就有些分不清东西,每回这种时候,她就越发觉得阿弥是个顶聪明的孩子。
只要住在长勺街,阿弥就不会迷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
阿弥不会迷路却不知道去哪里才可以找到外婆,幸好记忆里,外婆今天还是会像很多个雨天那样在深夜回来,然后把蛇皮袋往门口一倒,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她现在有些不安。
倒不是因为窗外的电闪雷鸣,而是因为周边熟悉的感觉和眼前熟悉得令人害怕的黑暗,她有些怀疑这是梦境,却过于真实,总之,她有种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的感觉。
她手里抱着的收音机里念着18年的新闻,播报着最近要来的台风。
楼下传来开门声。
阿弥站起身,本能地默数着步子,在一片黑暗中想像着曾经走过的路,她慢慢走到楼梯口。
阿弥并没有急着走下楼梯,因为她听见楼梯下边有一个很轻微的喘息声,她闻见了雨的那种酸涩味,也闻到了外婆身上终日与垃圾为伍的油腻和苍桑的气息。
究竟和外婆在一起的残酷是场远去的梦,还是和知秋在一起的美好是场不曾存在的梦。
阿弥僵在原地,外婆也僵在原处。
阿弥的记忆里,外婆很少上二楼来,因为她腿脚不方便,只有在她了大病的那段时间才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地试探她的体温,给她备热水,监督她吃药。
阿弥其实并不知道,外婆最近常常会在夜深时上楼来给她盖被子,顺便打开灯好好看看她的样子。
因为外婆也要看不见了呢。
“外婆?”阿弥声音有些抖地叫了一声,尽管仍旧有些不适应这种突然回到过去的感觉,可是能再次感受到外婆的存在,让她突然想哭。
长大后才知道,大概再也没有人可以像外婆那样全心全意地对她好,完完全全地为她生,为她死。
外婆倚在楼梯下边有些不知所措,阿弥这个孩子眼睛看不见后就更加怯生生的,总也是畏畏缩缩,胆小的样子总让人又气又急。要是一直都这么不争气,以后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那就干脆让她习惯挨骂好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这个吃白饭的,是活得太舒服了是吧。”外婆冷冷地道,人也慢慢地从楼梯上挪了下来:“还不赶紧给我回床上去躺着。”
挨了骂的阿弥并没有觉得难过和委屈,外婆的声音教她感到亲切。
她已经不是那个胆小怯懦的阿弥了,她甚至在骂声中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她顺着楼梯急冲冲地跑下来,一反抱住满身雨水的外婆:“我不是吃白饭的,外婆,我会想办法养活我们的。”
“有很多办法。”阿弥说:“你不要做傻事,我的眼睛有办法治好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