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再呆一会儿?”
易昀没有出声,闷闷地点了点头。她还不想走,圆圆下葬了,可易昀还不想接受回到家已没有它的事实。风吹过,扎在脸上,有些生疼。好想哭,却不想让颜文清看到,只得把脸埋进膝盖里,易昀直接坐到了地上。
“嘿,小傻瓜,抬头。”
“嗯?”
“有东西给你,抬头看一下嘛!”
易昀赶紧抹了抹脸上的泪,从指缝间抬眼看向颜文清,发现她的指尖捻着一支小小的棕色玻璃瓶。
“这是?!”
“我想你会需要一个纪念。”颜文清的声音出奇的温柔,“所以昨晚等你睡着后,我悄悄去18楼取了一个小空瓶过来。你不会怨我打扰了它吧?”
怎么会?易昀摇摇头。眼眶忍不住又红了,接过玻璃瓶的手不由自主地在发抖。
小小的瓶身躺在掌心,阳光照- she -下透露出温热的暖色,柔和了瓶内所盛之物原本惨白的色彩。
易昀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从高盛熙怀里接过圆圆的那一刻,一个小小的生命没有任何怀疑,就此托付到了她的手上。
“谢谢!”
“都说了别再跟我道谢。”
伸手擦干了易昀脸上的泪痕,颜文清也盘腿坐到了地上。
“对有些人来说,在一只狗身上寄托那么多情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易昀耷拉着脑袋,
“你别笑话我。”
“我怎么会笑话你呢?”颜文清反问,“虽然我没有经历过太多陪伴,但我想圆圆是小昀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心灵的重要慰藉吧?”
“不仅重要,且是唯一。”易昀涩涩地回答,“它改造了我,让我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所以我对高盛熙好。大家总以为是我对高盛熙有恩,其实于我而言,是高盛熙和圆圆拯救了我,她们才是我的恩人。”
颜文清静静地听着易昀讲述内心的想法,外人对她们的关系有太多自以为是的注解,易昀需要释放和倾述,颜文清不愿干扰她的思路。
“圆圆这个名字是我对熙熙的承诺。因为第一眼看到还是奶狗的它时,小家伙瘦得皮包骨头,命悬一线的样子,一根刺一样扎在我心上。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太过神奇。要知道,在那之前的我,是亲眼目睹过顾客不愿将生病的小猫送去医院就诊,于是大庭广众下将小猫活活摔死,都无动于衷,没有情绪波澜的人。”
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咧嘴做出一个怪笑,
“我注定是要来赎这场罪的吧。”
“傻瓜,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易昀是我见过最最善良的人。”
伸出手臂,抱住易昀,颜文清的心跟着她一起作痛。
“文清能理解我的难过吗?”
在易昀额头落下浅浅一吻,颜文清点点头:
“能,放心。”
“圆圆过了十岁之后,我一直都有提醒自己要做好准备。这一天真的来时,才发现之前的心理建设其实都没有用。情感上太多的不舍,我太难受了。”
易昀握紧了手掌,手心里的玻璃瓶有了温度,发着烫,好像有一股力量回传给她,
“谢谢你,文清。”
“你这么爱它,它回到汪星还会继续爱你,为你祝福。”
易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闭上眼睛,仰起脸,空气里飘来干草的味道,裹挟着圆圆欢乐的笑声,被风带去了远方。
“愿来生还能和它相遇。”易昀转过头,问颜文清,“你相信我们会有来生吗?”
“我希望有。”
“我相信有。”易昀笃定,
“因为这样就意味着,我和你上一世也认识。下辈子,说不定还能走到一起。”
“怎么这么贪心?下辈子还想赖我身边吗?”
易昀弯了弯嘴角,没有答话,伸出手将颜文清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们走吧。风太大,不想你着凉。”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下辈子你还想霸着我不放吗?”
“我已经回答了呀。”
“嗯?你什么时候回答的,我怎么没听见。”
“在我心里回答的。”
“我没听见,怎么能算!”
停下脚步,易昀凑近颜文清耳畔,轻声道:
“那你就到我心里去听吧!”
颜文清跌进易昀温和的笑里,空气很冷,心里却很暖。易昀向山下走去。
“混蛋,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下山的道路很急,易昀走得飞快,颜文清没走惯这山路,被落在后面,着急又追不上。易昀只得停下脚步,转身摊开手臂:
“把手给我。”
颜文清赶紧向前,握住易昀给她的手。
“快告诉我啦!”
“什么呀?”
“刚才的问题,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会如何作答,你难道不知?”
“可是我想听你亲口说嘛!”
“哎呀…”
易昀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铃恰好在这时响起。
“阿之?”
是张闻之的电话,颜文清自觉地不出声,牵着易昀的手,默默地走在她身旁。易昀放慢了脚步,好让颜文清适应曲折的山路。
“放心,我没事。有文清陪我,你去看熙熙吧。”
大致猜到了两人的对话,颜文清在一旁暗自认同。易昀交给她就可以了,不需要不相干之人的问候。紧紧扣住易昀的手指,颜文清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度,讲得差不多就可以了,别浪费那么多时间在别人身上!她们俩尽管身在同一座城市,却比异地恋的情侣好不到哪儿去,每一次完全属于二人世界的时间都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