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始终如一的黑暗,不难过,不绝望吗?
她惊讶阿弥的紧强因而不明白父亲的懦弱。
“他不像阿弥,他受不了黑暗。”范小祝抿了抿嘴,看着温和手边存留的最后一罐啤酒,有些迟疑:“温老师,我还想喝一点。”
温和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把酒给了小祝:“所以他离开了。”
把所有未完成的梦想留给了女儿。
范小祝又开始难过,两口喝掉了一罐酒,在桌子上又耷拉了会,便又嘿嘿地笑了:“温老师,我的纹身好看吗?”
说实话,没有纹身人看起来会更可爱些呢。
范小祝突然站起身来开始脱衣服。
温和喉头动了动,默然咽了下口水。反正也不是没有看过,上次还给范小祝涂过药。温和如是想,并淡定应对,并没有吱声打断。这孩子需要放纵下。
“是妈妈喜欢的花,爸爸喜欢纹身,爸爸说纹身给人勇气。”范小祝身上只穿着条小内裤在温和面前转了个圈。
转圈的时候,五颜六色的花瓣像活了似的,在灯光下张合。
“很好看。”连温和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头次觉得纹身也可以很精致的时刻。
“可是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坏人。”范小祝挂着泪珠的眉眼垂了下来,很是沮丧道。
温和总算是站了起来,腿脚有些发软,只好扶着墙走进卧室里不多时拿了件白色的浴袍出来给范小祝披上。
范小祝即时仰起脸,正对上表情冷漠的温和。头次离凶巴巴的老师这么近,心底里残存的意识不由得紧张了下。
不过也只是一下下,就被温和的话化解了。
温和的话语里尽管带着酒气,却丝毫不影响这句话的力量。
她说:“范小祝是个好姑娘,温和作证。”
即使是醉梦里边,也倍觉安慰。
冬意凛冽,寒风之下,整个宣城这几天都变得有些灰蒙蒙的。叶知秋有些头疼地看着微信消息。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就收到了阿弥班主任发过来的一张图片,同时很严肃地表示,希望她可以去一次学校,把事情解释清楚。
图片上是盲文,叶知秋看不懂。有时候看到阿弥写盲文,叶知秋心里多少会有些骄傲感,毕竟这种东西她都看不懂的。
不过老师发过来的盲文下边配了汉语字翻译了下内容。
《我最想做的事》
……被知秋咬我的耳朵……睡觉的时候枕在知秋那里……喜欢知秋亲我的眼睛……不过接吻就不要了,因为我觉得那样不好。
老师表示,虽然错字还是比较多,但表达的意思应该就是这样了。
隔着屏幕叶知秋都能感觉到老师的愤怒。大概就是把她想成那种坏人了吧。叶知秋觉得这事儿有点严重。
其实老师们会想歪是很正常的。叶知秋和阿弥非亲非故,可是却不断地在各方面对阿弥倍加照顾。
因为什么?若是说大家开始有些不明白,只当叶知秋做善事的话的,从阿弥交的作文里边,老师们便有了更合乎情理的猜测和想法。
“绝对没有任何不规距的行为,之前有几次也是因为意外,所以有些亲近。”叶知秋平生第一次面对老师这般尴尬。
勾引视障少女的猥琐女子,这是众位老师此时对她的看法吧。
大致解释过后,叶知秋摸着额角呼了口气:“我可以和阿弥对质。”
阿弥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今天会突然把她叫去办公室,不过一进办公室,她就感受到了知秋的存在。
“知秋,你怎么来啦。”难道又是要请假去做手术吗?之前说了,再坐两次修复类的手术就完成了,只需要等移植完成,她就可以复明。
叶知秋苦笑,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她倒是像个没事人儿似的,脸上如常的天真和烂漫。
“不是的,是老师们有话要问你。”叶知秋本来想帮阿弥把被寒风刮乱了的头发摸顺,此时却因为老师们的注视而收回了手。
幸而阿弥提到的那些亲密动作都只发生过一次,而且都是情有可原,阿弥的回答和叶知秋的陈述也都对上了。
“你要体谅我们,毕竟保护学生不受欺负也是我们的重点工作。”老师们为此与叶知秋道了歉。
叶知秋却仍旧不免有些忧心,难得来了趟学校便带阿弥去外边下馆子吃东西。
到了店里坐了下来,叶知秋这才伸手一下一下地帮阿弥把头发理顺,轻捏了下她的脸:“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阿弥也是想了很久才意识到是她写的作文给知秋带来了麻烦,有些难过:“可是我心里是这样想的。”
叶知秋不由得笑了,也说不上来笑什么,就是有些开心:“那也是不可以,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像是耍流氓,大家都不会说出来的。”
写出来就更不好了。
想了想,叶知秋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说出来的,阿弥,并不每个人都可以活得那么真实。”
阿弥喝了口热水,手里捧着茶杯,素净的面容洇在一片水汽中:“可是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我心里的真实想法呢。”
尽管读的书本并不是很多,不过相比起之前来,阿弥现在在表达方面,明显要成熟些许:“我不想像外婆那样,心里明明是关心我的,在意我的,却总也不肯说出来。”
阿弥想做个表里如一的人呢。
可是这样很难啊,总不能什么都往外说的。叶知秋拉着阿弥的手说:“阿弥以后会明白的,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被这个世界欣然接受。”
“就像今天的事情。”叶知秋深吸了口气,大概是被阿弥说得也有些难过:“大家觉得那样是不对的。”
“知秋不可以亲吻阿弥,也不可以抚摸阿弥的身体。”知秋说:“不只是因为阿弥还小,也是因为我们都是女生,做这些事情会很奇怪,令人感到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