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欢脾气大,力气也大,一来就成了长勺街的孩子王。最主要是她爸妈是专门推小吃车去外边摆卖烤串的。那个年头,没几个孩子能拒绝千欢家的烤串,所以谁也不愿意成为千欢的敌人,只能事事顺着她。
阿弥才五岁,刚懂点儿事的年纪,大家也不敢惹她,因为她有个凶得能吃小孩的外婆,自然的,大家也都不跟她玩。她每天就扒拉在自家二楼的窗台上,看着千欢时不时拿着串面筋用小刀截着好几段在那和一伙小孩分。
这样的日子持续好长一段时间。有天,阿弥终于忍不住下了楼,就站在街对面扒在电线杆后边瞧着千欢手里的烤串暗自抹口水。
瞧了几天,千欢总算是注意到了她。
“喂,你外婆那么能说,你怎么跟个哑巴似的。”这是千欢同阿弥说的第一句话。
千欢说的第二句话就是:“不过你和你外婆太不一样了,她那么凶那么脏,你却这么白还这么可爱。”
千欢是独生女,一直想要个妹妹。当时年纪本身也不大,脾气却大得很,也很有想法,伸手就将把阿弥拖回家里就和她爸妈宣布这是她新捡的妹妹。
从此阿弥除了大把的烤串免费吃,还可以享受千欢的保护。即使眼睛看不见了,千欢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很多新鲜的事情,阿弥都是从千欢那里听来的,比如手机,网络,电脑这些,虽然阿弥仍旧很难理解,不过光是听听就觉得很满足。
有人陪着说话,对于阿弥本就是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千欢上完初中后就不愿意再继续读书,她说读不下去,不喜欢,于是她爸妈将她塞到了她叔叔开的便利店里收银。
阿弥只能在千欢上班的时间才找得到她,可千欢经常不上班,或者倒夜班,很难碰到。所以阿弥平时才会和唐果在一起玩得多些。
阿弥上午的时候去便利店里,千欢不在,所以她试着晚饭的时候过去。
“啧啧,小富婆来喽。”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这是千欢的叔叔余刚,也是便利店的老板,往时阿弥来,他总觉得碍事,可自打外婆出事,保险公司的人去过阿弥家后,他态度便慢慢好了起来,还管阿弥叫小富婆。
阿弥不喜欢他,她对多数不熟悉的男人都抱有警惕。
好在千欢的声音及时响了起来。
“小富婆也不关你的事。”千欢声音有些大,还有些怒气,从柜台里大步走出来,拉着阿弥便往外头走。
余刚追了出来:“你还要不要工资了,告诉你千欢,今天你要敢旷工,就别再回来。”
“我谢谢你,早就不想侍候了。”千欢几乎是跳着脚和她叔叔说的。
千欢总是爱和长辈置气,在旁边被扯得胳膊肉疼的阿弥稍稍挣扎了下:“千欢,我们去哪里啊。”
“不知道。心情不好。”千欢伸手拍了下阿弥脑袋上的帽边,噗嗤笑了:“干嘛戴这玩意儿,更傻了。”
千欢说她失恋了,心情不好。
阿弥不懂失恋。
“就是原来说喜欢我,对我好的人突然不喜欢我了呗。”千欢拉着阿弥打了个出租车:“我不想见别人,你陪陪我吧。”
和小唐果不一样,阿弥对千欢还是比较信任的,只要千欢在她旁边,她无所谓去到哪里,甚至还和喜欢和千欢去到外边。
出租车里,阿弥想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问千欢:“喜欢你的人为什么就突然会不喜欢你了啊。”
“因为人都善变的。”
以前的时候千欢也会时常说失恋了,不过好像并没有这么不开心。阿弥记得,千欢说过,失恋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换个人喜欢吗?
所以千欢也是善变的人,善变的人说别人善变……
阿弥摇摇头:“我不善变,我说了喜欢就是喜欢,不会突然就不喜欢的。”
千欢头倚在车玻璃上静静地没有再说话。
她们去了KTV。
阿弥头次来这种地方,只觉得声浪一阵儿接一阵地往耳朵里边钻:“千欢,你在干什么呀。”
“抽烟。喝酒。唱歌。”千欢开了好几瓶酒,给阿弥倒了小杯:“你要不要试一下酒的味道。”
酒可不是个好东西,阿弥连连摇头,有些沮丧:“千欢,你别抽烟嘛,不好闻。”
今天的千欢让阿弥有些担心了,她记得千欢向来都很护着她的,因为别人不喜欢她,她就难过成了另外一个人般。
刚开始,千欢还一直唱歌,唱着唱着就开始哭。
阿弥的担忧已然变成了害怕,向来以老大自居的千欢哭得比街上掉了棒棒糖的小孩子还厉害,而且哭着哭着又笑了……比刚才哭还让人觉得害怕。
她还骂人,越骂越凶。
阿弥也快跟着哭了,千欢什么也听不进去,又不带她回家,惶然失措间,她能想到的也只有叶知秋。
叶知秋今天早早就下了班。和陆北南上个月没有执行的约会,都安排在了这周,也就是连着两个晚上一起吃饭。
这是连着的第二天。
陆北南毕竟是公司老总,忙归忙想要调整约会时间显然比叶知秋轻松得多。
“听伯母说,你上个月一直忙着关爱残障人士。”陆北南笑笑,想起林岚那几通满是抱歉的电话,便有些忍俊不禁。
叶知秋切牛排的手顿了顿,抬起头,面目有些严肃——或者已然有些生气:“不要用残障人士这种字眼形容阿弥。”
用餐气氛忽就变得尴尬莫名。
“嗯,是……叫阿弥的一个女生。”陆北南有些尴尬地抿了口红酒,盯着仍旧细心切肉的叶知秋看了好一会。他是个优秀的男人,本身的出众加上商场多年的磨炼,使得他对于别人情绪捕捉向来准确。
“你难得生气。”陆北南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