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看着周淮,良久才说道:“净空师弟欲兴慈悲,救拔一切罪苦六道众生,演不思议事,殒身不恤,功德无量。 ”
“你这意思应该是说他死得其所吧?”周淮猜测的问道,她看到对方明明瞳孔微缩心怀怒气,那眼神深处还带着无尽的悲痛,而对方嘴中却说着大义凛然的话。周淮见了也只轻轻摇摇头,也不等对方再说话,抬腿便走。
和尚这次没有阻拦,只默默的跟在其后。周淮抱着枯枝缓缓前行,和尚也减慢速度,就在身后保持二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周淮被跟的有些烦,关键是对方看她抱着枯枝,也不知道帮忙搭把手,便有些想赶人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知道有人将会祸乱天下,为未来众生,贫僧如何能转身就走?”
和尚说的义正言辞,周淮表情囧然道:“你这话,我没法接,不过你现在跟着我也解决不了事情,该来的终会来,谋事在人,成事却在天。再说,佛门不是讲究万事皆空吗?我怎么反倒觉得你们就喜欢杞人忧天呢?或者说是多管闲事比较准确。比如《白蛇传》中的法海,就是典型的闲的蛋疼。”
“ 佛门广大,渡人为本。既然有缘遇上,怎可放任不管?”
周淮不屑的笑笑:“你能怎么管?劝诫?还是彻底毁灭?”
和尚顿了顿,看了看前面走着的小小身影一眼,才说:“自然是劝诫向善,劝其舍邪归正,心怀慈悲,消业障,信因果。”
周淮却毫不在意的说:“因果不就是死法不同而已吗?我总觉得‘因果报应’这四字是用来嘲讽世人,而不是用来约束其行为道德。”
和尚正想为她仔细讲解下佛门中的因果意义,周淮却制止般摆摆手道:“多说无用,那些劝诫的话还是说给信奉佛教的人听吧,若真有因果和地狱,那我该在地狱而不是在这里。而且众人都知道世事无常,人心易变。也许曾经连只鸡都不敢杀的人,现在就可以泰然自若的诛杀三族了呢,这世间变化太快,以后会怎样谁知道呢。”周淮说完,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神情也有些- yin -郁。
和尚被她这番话噎住,也不再开口,一时两人都沉默下来。等周淮抱着枯枝回到潭边,那只肥兔子却没影了,就剩二根被解开的草绳还留在一旁,甚至连蜂蜜也不见了。周淮环头四顾,什么也没看见,气的狠狠掷下枯枝,揉着酸疼的手臂低骂了一句,回头对着站在一边的和尚说:“你别再跟着我了,我现在就下山,什么破地方,闹鬼还闹贼!”
和尚木愣的点点头,看了看草绳,又看了看那堆枯枝,后知后觉才知道周淮准备做什么,看着周淮怒气冲冲的走远,好一会才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另一边抱着兔子躲在大树后面的长公主早已听的目瞪口呆。她本来因早上迟到被净观罚她回院去抄佛经,结果抄到了午膳时间就想到了周淮,想去看看对方有没有吃饭,结果半路就看到周淮独自抱着兔子向后山走,身边没有任何人跟着,她怕出事,就一路小心尾随,直到看到周淮绑了小白后去林中捡柴。
长公主给小白松了绑,心中气愤难平,就跟着周淮去了那林中,躲在一颗大树后想吓吓周淮,给差点被烤的小白出气,谁料正好听到了在此林中修行的净渡冒充净观在跟周淮说话,一时好奇,就躲着树后细听了起来,而那两人竟都没发现她。此时见周淮负气走了,长公主却在原地愣了好久,嘴中低声重复着周淮刚才说的那句:“该在地狱而不是在这里?”
长公主脑中有些混沌,看向那还站在原地,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的净渡,正准备去问问对方,却突然看见净渡从怀中掏出把匕首来,拔出刀刃就对准了他自已的心脏位置,泪流满面的说:“师弟,刚才她就站在我面前,多么难得的机会,只要杀了她就能给你报仇了,或者伤到她,净观也就完了,可我的手为什么却在发抖?师弟,你为什么要听那净观的话去云州?他明明是怕你抢住持之位要害死你啊!师弟!”最后一声‘师弟’念完,刀已没入体内。长公主大惊失色,忙过去看已倒地的净渡。
净渡安安静静的躺着,看都没看一眼旁边正不知所措的长公主,他神情安祥,胸口鲜血喷涌浸透衣衫,红的胜过袈js裟。
长公主终于反应过来,拿手绢要去堵伤口。净渡此时瞳孔已散,看着天空,嘴角却扬起抹淡淡的笑意。
“大师?大师?”长公主试着唤了对方几声。
净渡只剩最后一口气,被声音惊回神,看着长公主,努力定了定神,眼前清明了些许,才看清了长公主的面貌,他仔细看了看,才似有所悟般释然一笑道:“ 物故相累,二类相召也。”说完,便溘然长逝。
长公主并没有听清楚净渡这最后一句,此时见对方毫无动静,便立刻抱着兔子就快步的朝在前殿讲经的住持净观寻去。
而回到院中的周淮压根不知道后面的事,她连口水都没喝,就急匆匆的对着守院的那队御林军军官说道:“我要回宫,你们快找人去备轿!”
那军官吓了一跳,忙行礼说道:“皇上有令,让小姐在寺中为国祈福,无令不得擅自离去。”
“我头痛,这寺中又全是庸医,我想回宫请御医仔细看看,回宫后有任何问题我来担着,你若不许,那出了事就你担着。”
“这……皇命在身,实在不能放小姐下山,多有得罪,还请小姐见谅,末将这便立刻遣人去回禀圣上,请御医连夜上山来为小姐看诊如何?”
周淮看对方油盐不进, 摸了摸袖中的火折子,不怀好意的对那军官笑着说: “行!等会我让你们求我下山信不?”
那军官面露难色,不知周淮会做出什么事来,只能祈求般说道:“请小姐不要为难卑职。”
青川和云绫此时也在一旁劝其留在寺中,可惜周淮充耳不闻,最后还是云绫仗着与周淮亲近,强拉着人回的院。
周淮却赶着让二人去收拾东西,而她自已边拔那灯台上的蜡烛边说: “反正这里是呆不下去了,那就回去会会他,真当我怕了那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