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心不在焉的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突然,只听‘咻’的一声,一见一个硕大的白影从周淮旁边草丛里一下就跃入了院中那做观赏的花丛中,吓的她一个哆嗦,灯笼里的蜡烛同时也灭了,周淮僵立原地,下一刻就是腾腾怒火,丢了灯就朝那动静处翻找,直到把那些花枝踏折了大半后,才提出了只肥大的白兔,周淮提着兔耳盯着那双红眼睛却不怒反笑。
那兔子长的比一般的兔子大又肥,被周淮提着耳朵,后面二只长腿都没离地,此时估计被这笑给吓到了,便使劲挣扎起来,蹬的地上尘土飞扬,溅了周淮满身满脸。
周淮‘呸’的一声,吐掉被蹬进嘴里的灰尘。这一夜,精神和身体都极度劳累,又被这兔子一吓,整个人都有几分无力,再被这兔子这样一折腾,什么脾气都没了,看着自己被晨露润- shi -的衣服和沾上的泥土残叶,干脆一把抱住还在挣扎的兔子就坐地上了。
等到长公主武凉月穿着一身云纹月华锦衣,外罩烟罗月纱披风,头戴莲花白玉冠,踏着晨曦第一缕阳光缓步而来时,就看到面前一身灰尘满面憔悴的小孩,顶着一对熊猫眼,坐在零落的残花丛边,抱着她正到处寻找的小白,在那红着眼干嚎:我受苦受难的兔子啊!
第6章
长公主还以为是附近哪家的傻子跑进寺中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偏跑到了这个小苑,但还是怜惜之情顿起。只是待走近了才发现,对方眼神灵动,明亮清澈,形似新月,墨如点漆,也不像是个傻的啊?长公主掏出手绢,动作温柔的将对方脸上灰尘和兔毛拭尽,等露出了那张秀眉琼鼻,精致可人的小脸时,长公主就笑了,摸着对方的小脸,喜欢的不行。
周淮今年才五岁,小小的一团,长的粉雕玉琢,讨人喜欢。长公主满面笑容的想拉对方起身,只是待看到对方颈上挂着的鱼玉坠时,动作突然一顿,看了周淮一眼,细看对方那身沾灰的衣服,也是上好的素绸,还绣着云州特有的窃曲纹式,便瞬间就猜到了其身份,但看对方这样子,怎么像是受了什么委屈?难道这寺里还有谁敢欺负她?
“你怎么了?”长公主语气有些生硬,眼神却紧盯着那块鱼玉坠。
周淮眼神有些直的看着她,忽然就想起曾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几句话:茫茫人海中,你会遇到一个让你眼前一亮的人。那人无关容貌,却似自带光环一样。
长公主看着周淮呆愣愣的站着,小嘴微张但没说出一个字,看着比刚才更傻了,便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周淮仍无反应,长公主眨眨眼,便将手悄悄朝对方的脖颈处伸去,小心的依着对方的脖颈,拿着玉鱼翻看,却越看越是惊讶,最后几乎想拿回房去与自己案几上摆的‘鱼戏莲叶’玉摆件中的那条玉鱼做个比较。
周淮被扯疼了才回过神,见对方紧盯着脖子上挂着的玉鱼坠,略一犹豫后便立刻取下递了过去:“你喜欢就送给你。”
长公主愣住,惊讶的看着对方那双漂亮的双眸,里面神情认真,不似玩笑。长公主莫名有些不自在,轻咳了声,便笑着似逗她一般问道:“那你拥有的一切我都喜欢呢?”
“都送给你。”周淮答的干脆利落。
长公主笑着摇摇头,怜惜的摸了摸对方的头,便收回了手,又看了看对方那漂亮的五官,想到对方以后的命运,轻叹了声,心中有些不忍,看了眼她怀中紧抱的兔子,见对方如此喜欢她养的小白,犹豫着要不就送给对方吧?
周淮见对方摇头不语,一会喜一会忧的,便疑惑的挠了挠头,看了看长公主的穿着打扮,就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武凉月。” 长公主脱口而出,说完自已也微愣,但想着对方还小,告诉了自己的闺名也无妨。
周淮淡定的点点头:“嗯,那我以后叫你凉月吧!”
长公主只顾盯着脏的如泥猴般的她,压根没听清她说的句话,最后实在忍不住,便拿着刚才给她擦脸的手绢弯腰给她擦拭,结果手一碰她衣服便惊讶的说:“你在这站多久了?怎么衣服都是- shi -的?跟着你来的丫鬟仆人呢?都死了不成!”说道最后已经是面带愤懑之色,又看了看天色,发现竟没一个丫鬟起床出来服侍,再看看一旁似被压过的花丛,以为周淮就在这花丛里睡了一宿,气的她怒火中烧,以为是那些恶奴看她年幼不懂事,在这里又无亲无故的就敷衍了事,甚至有欺主行为。长公主自小勤学武功,胸怀侠义,嫉恶如仇,也爱打抱不平,最见不得的事便是弱小被人欺负,所以此刻话一说完,就怒气冲冲的想去屋内教训恶奴去。
周淮被她凌厉的神情给吓了一跳,想着刚刚还温柔似水的公主殿下,不明白对方怎么会为这点事就发起火来,但还是连忙拦住长公主,小声的为那些仆从辨明道:“是我让她们不要跟着的,我就出来看下星星而已,没事的,我平常都起的晚,所以她们不知道我早起床了。”
长公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最后还是耐心教导的告诉周淮:“你体恤下人是好意,可是有些奴才就爱欺软怕硬,对这类奴才你宽容了对方只会更嚣张,就得拿出主子的派头压压其气焰。”
周淮看着对方有些乐,她可没想到长公主是这热心快肠嫉恶如仇的- xing -子,便笑着说:“人都是我自已挑的,不是你说的那种。”
“是你挑的才不放心。”长公主一听给气乐了,想着她一小孩懂什么挑人用心,周家好歹也是富贵之家,怎么会这样养孩子?同时也有些怀疑:上一世四弟真的是因为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孩子而亡国的?那看来四弟的脑子也好不到哪去,果然上一世自己的反对他继位是正确的。
周淮不想跟她继续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便问道:“你来院里做什么?”
“没事,就是路过。”长公主看了看她怀里紧紧勒住的兔子,抬头四顾才发现天色已大亮,一拍自已额头,喊了句:“糟糕,今天要迟到了!”
周淮见对方急着走,忙扯住对方衣袖问:“你急着去做什么?”
长公主想甩开对方脏兮兮的小手,又怕自已力气大了伤到对方,便语气急促的说:“这几日净观大师要我卯时一刻便去他院中诵经,巳时他会讲经,是要忙一整天的,可今早来你这给耽误了时辰。”说完看了周淮一眼,又看了看对方怀里紧抱着的兔子那哀求和绝望的眼神,带着袖口那个黑漆漆的小手印,来不急擦便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