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站在烧烤架前双手翻动, 忙个不行, 烟熏在脸上,他偏过脑袋,呛了好几声。
虽然此时已是夏季末, 但是与日无减的高温,将今天的夏天拖长, 整个城市都浸染在温热的风中, 这个夏天似乎很难过去。
老板被木炭上的热浪一遍遍侵袭, 额前不断有汗水滴落,他太忙了,都抽不出手擦汗,只是在感到汗水不住下落时,将身子一侧, 任由汗水顺着脸颊滴落。
老板娘一直在给客人的烧烤盘整理排序,随时给老板搭把手,终于抽出空来,才拿着单子和笔走到薛灵和江慑面前,“美女,你们先点着,今天人多,可能会慢点。”
江慑不习惯这种地方,但是看薛灵已经接过了单子,还笑着和老板娘说,“没事,您去忙吧,我们点好了就把单子送过去。”
老板娘笑了笑,“谢谢美女啊。”
薛灵将单子移到江慑面前,“看看你想吃什么?”
江慑还戴着口罩,额角上尽是细细密密的汗,想比江慑,薛灵就坦荡的多了,她出门的时候什么也没戴,就是在找位置的时候微微低了低头,这里的光线说不上特别好,大家也都吃着东西聊着天,就算偶尔瞥她几眼也不能判断出来是谁,最多觉得眼熟罢了。
毕竟薛灵这样的小花,红是红,实际上也是在25岁以下的群体中人气高,特别是年龄段相对较低一些的,这些个在外头喝酒聚会的人多都是二十几往上,这些人为生计忙碌,很少追星。
江慑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比薛灵惹目多了,还是之前的那个机场理论,大半夜的带个口罩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似的。
江慑一看就没来过这种地方,虽然人看上去冷冷的,但是她坐在凳子上的动作都有些瑟缩,浑身都不是滋味,不知道手脚该往那里放。
江慑还戴着口罩,但是那个露天的地方一条街都是烧烤摊,四处飘来的烟味就萦绕在鼻尖,要是遇上个呼吸道不太好的,怕是都能呛的咳嗽,但是每一桌都坐的满满当当的,大家有说有笑,就是划拳声,劝酒声,罚酒声真的有些吵耳,但是气氛很好。
薛灵问道,“没来过?吃过烧烤吗?”
江慑抿了抿唇,道,“没有,但是看别人吃过。”
薛灵想,这才是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啊,连烧烤这么有奇妙滋味的东西都没吃过。
她不禁有些同情起江慑来,她第一次见到江慑大口扒饭的时候,还以为发现了新大陆,江慑其实是个吃货。
结果江慑居然连烧烤都没有吃过,这怎么能算的上吃货!
江慑拿着那张单子,被上面五花八门什么锡纸烤韭菜、锡纸娃娃菜、金针菇、花甲、花蛤、牛肉串(一斤/半斤)、羊肉串(一斤/半斤)、牛板筋(一斤/半斤)等等等等晃花了眼。
薛灵看够了她眉头紧皱的纠结样,终于施以援手,将单子从她手上抽出,“我就点我喜欢的咯。”
江慑“嗯”了一声,看她拿笔在纸上勾勒的模样,眉眼温柔。
关于顾祯的一切,江慑都很熟悉,她总是明里暗里调查着,通过大大小小的事情,通过对她身边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打探,摸清了顾祯的喜好,她喜欢吃笋,但是是那种竹笋,特别是笋干,不爱吃冬笋;她喜欢栀子花,桂花其次;她不是很爱出门逛街,但是总会在周末和朋友出去搓一顿,川菜馆、烧烤摊是她的最爱,以前是和身边的朋友去,后来和周意去过两次,但是周意显然不喜欢,就再也没去过了。
江慑曾经努力着去尝试去体验顾祯所有的喜好,她将它们一条条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每完成上面的一条就怀着雀跃的心情在旁边打一个小小的勾,她走过她走过的每一条路,逛过她曾经光顾的每一家店,看过她看过的每一场电影,这样她就会觉得她与顾祯是心灵相通的,至少在某些方面,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够将她们分离。
本子上记了许许多条顾祯做过的事情,但是有一件是江慑一直没有体验过的。
小的时候家里管的严,不允许她在外吃东西,特别是路边摊,她妈妈总告诉她,那些东西脏得很,吃了就要生病,生病就会死,尽管后来长大了知道这并没有说的那么严重,但是这还是给江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个印象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中,限制着她的行动。
江慑知道顾祯好几次瞒着周意偷偷出去吃,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周围人声鼎沸,她独自坐在哪喝着酒吃着东西,淡薄的身影显得有些萧条,与周围的嘈杂与热闹格格不入。
在本子上的条款快要勾尽的时候,江慑决定去体验吃烧烤,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顾祯这么魂牵梦绕,
就在江慑付出行动的前一天,她在电视上看到了顾祯出车祸的消息,那时候,她生命里的光束突然被熄灭,她的整个人都被缠绕着,投进了无尽的深海中,四面封闭,毫无声息,犹如那日顾祯独自坐在吵闹的人群中独自饮酒的模样。
这样的感觉,江慑不想再体验一遍。
她看着薛灵点餐时认真的模样,眼中闪出渴望又贪婪的颜色,她的眸光深晦,心思单纯又固执。
她只是想这样一直留在这个人身边而已。
能够和她这样并肩坐着,能够和她一起完成本子上记录的,自己最害怕,也是最大的遗憾,她除了满足和感恩,还敢有其他的祈求吗?
不,有的。
江慑不否认,她从来都是一个贪心的人,最开始在柏村镇的那段时间,看薛灵对周意的态度,她以为薛灵还爱着周意。
那些夜晚,这样的心思折磨着江慑,她既不甘又无望的想着,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这样能让她爱的人开心,那就和之前一样,静静地看着她守护着她就好了,但是后来她发现,是她想错了,她不能——她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
如今,不再向从前一样是个懦弱的暗恋者,只是躲在对方的身后默默的张望,连多说几句的勇气都没有,她好不容易接近了薛灵,心里生出无限的贪婪来,她渴望着她,期盼着她,已经尝过了这个人的好,感受过在这个人身边的温度,习惯了站在她身畔的位置,怎么能够轻易放弃这些,做一个虚伪又假装无私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