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挎住穆容的胳膊:“怎么啦,今天心情不好吗?”
“还行。”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神秘兮兮的。”
“到了就知道了。”
穆容要去的, 是她这辈子也不敢一个人去的地方。
虽然她只来过一次,可这条路,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地方,早已深深地钉在穆容的心里,一辈子都拔不掉。
走了四个多小时的山路,在一片半人高的杂草里,看到了目的地。
在看到墓碑的那一刻,桑榆沉默了。
上面写着慕海俊之墓,没有落款。
墓碑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坟包上也长满了杂草。
穆容一言不发,走到坟前开始动手清理,桑榆也跟了上去。
忙了半个小时,才显出本来的模样。
穆容摆贡品,桑榆轻声道:“我去那边走走。”
穆容的动作不停,“嗯”了一声。
她将酒倒在杯中,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蹲了多久,直到双腿发麻,索- xing -坐到地上,看着墓碑发呆。
她恨极了里面躺着的人,甚至曾极力主张,把慕海俊的尸骨抛于荒野。
是她的母亲阻止了她,唐洁说:“他在怎么混账,到底给了你生命,如今人也死了,咱们就当为他做最后一件事,让他入土为安,把他埋的远一点,埋到咱们看不见的地方去。”
时至今日,穆容竟有些感激母亲当时对她的阻止。
穆海俊虽然死了,可他给穆容带来的折磨其实从未停歇。
随着年龄的增长,穆容也逐渐明白:她究竟做了什么。
后来的日子,她时常会问自己:当年,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一天穆海俊会不会弃恶从善,做一个好人呢?
或者她的妈妈会不会鼓起勇气,用法律来捍卫自己的权利,勇敢的和穆海俊离婚?
可惜,一切的“如果”都被穆容亲手终结了。
她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却在逐渐长大,懂事的过程中,陷入了良心的折磨里,无法自拔。
她以为自己应该是恨透了他的。
穆容将杯中酒洒在地里:“……我考上大学了。”
“我妈的煎饼小摊也变成了一家小店,生意挺红火的。”
两句话,三杯酒。
穆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和泥土,找到了桑榆。
桑榆的眼中满是担忧,她心疼的看着穆容:“你还好吗?”
“别告诉我妈,咱们回吧。”
“好。”
一路无言,到家附近,桑榆突然停住了脚步,拽着穆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桑榆环着穆容的身体,轻轻拍打她的背,柔声道:“不是你的错。”
穆容的身体先是一僵,又慢慢放软,任凭身材娇小的桑榆拥着自己。
鼻息间充斥着熟悉的气息,她突然有些累了,枕着桑榆的肩膀,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桑榆。”
“嗯?”
“你说……当年如果我没有杀他,他会不会变成一个好人呢?”
“人的本- xing -是很难改变的。”
穆容直起身子,看着桑榆的眼睛,眼中带着探究和疑惑的空洞:“我觉得我可以感化他,给他时间向善,可是我没有。”
突然!
穆容发现桑榆的脸竟然有些模糊,心下大骇:“桑榆,你怎么了?”
罗如烟露出痛苦的表情,她通过穆容的过去学习人类的情感。
可一旦穆容的某些语言,行为,或者想法,不符合罗如烟认知中的人类行为逻辑时,便会给罗如烟带来痛苦,同时也会让梦境濒临崩溃。
罗如烟的灵智初开,法力有限,就像桑桐预判的那样:她无法赋予梦中所有人不同的人类情感,在桑桐入画的时候,罗如烟只能扮演一个人。
她扮演苏四方,通过触碰获得了桑桐的过去,而后通过桑桐的过去,编织了一个新的梦境,让桑桐误以为她已经回到了现实。
所以,在罗如烟第一次在桑桐面前现身时,“苏四方”昏了过去。
桑桐进入下一个梦的后,她去掉了郝解放,先扮成穆容,说桑榆已经睡了,苏四方在昏迷。
而穆容离开以后,苏四方才醒了。
最初的情景,看上去有很多人参与,但“清醒”的,只有一个。
罗如烟害怕桑桐,那个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疯狂修道人。
她看到曾经折在桑桐手上的同类,比她道行高深的不计其数,多到桑桐自己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罗如烟为了规避不足,只好安排穆容离开,安排桑榆出门工作,让桑桐的铺子门可罗雀。
可是,在穆容进来的时候,罗如烟发现自己好像有些骗不住桑桐了,她不时读取桑桐的过去,发现桑桐在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 xing -,而且愈发频繁。
罗如烟知道:在没有保命王牌的前提下,绝对不能放桑桐出去,她迫切的需要学习人类的情感,让桑桐的梦境更真实。
通过跟随穆容重温过去,她已经能毫无破绽的同时化身成四个人,好不容易稳住了桑桐那边,穆容的世界却开始崩塌。
穆容的太多想法,罗如烟都理解不了,在她的认知中:穆海俊的确该死,可在适才的拥抱里,她读到了穆容在坟前的想法,居然生出了“拯救”的念头,仇人,坏人,这种人渣,为什么要拯救?
罗如烟咬了咬牙,穆容的梦境已经开始剥落,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在等待最后的谈判!
无法,她只好集中精力,加快了穆容梦境的速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