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念自觉找对了思路,很是快乐了一阵,觉得自己简直冰雪聪明,棒上天了。
就是嘛,那个艾斯尔怎么比得上我会说话,懂察言观色啊?也就我这种优秀的美少女才能打动这个脾气古怪的女人,去跟她搭讪,你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密聊]阿尔弥斯:……我怕什么了
[密聊]念君回响:黑啊!师父不是怕黑吗
[密聊]阿尔弥斯:谁说的,我不怕啊
[密聊]念君回响:嘻嘻嘻师父你还不承认,心跳得那么快好啦好啦我不会跟别人嗦的啦,师父你放心,这是我们滴小秘密!
[密聊]念君回响:师父不要怕!我在呢么么么哒!
谢瑾来不及反驳,就被一长串“有理有据”的话淹没了。她一时凝噎,回过神来用虚拟键盘敲字:
[密聊]阿尔弥斯:游戏打得不怎么样,打字倒是挺快的,胡思乱想的本事也很厉害
[密聊]念君回响:嘤,师父你怎么可以酱说人家啦QAQ
[密聊]念君回响:就算师父不承认还凶我,我也还是会保护师父父滴黑黑走开,师父不怕不怕,嘿嘿
谢瑾只觉得被这种舌头捋不平的说话方式弄得一阵头疼。她打:
[密聊]阿尔弥斯:……我真的不怕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怕黑
[密聊]阿尔弥斯:还有,好好说话,请你像个人吧
[密聊]念君回响:QAQ师父我不可爱吗,你敢说不可爱我就哭了,哭超大声厚
[密聊]念君回响:师父也好可爱啊,怕黑还不承认,嘻嘻,都怕得走不动路了,蹲在这里好久了,心跳得那么快
谢瑾想辩解,又觉得“暴露目标”“等人再团”这种词汇,并不是以这个小白徒弟目前的水平可以理解的。她试图以通俗的方式解释,打比方举例子想了一大堆,最后想到了念君回响这个很符合外表年龄的、令人头疼的理解能力,决定放弃。
她精确计算了一番利弊,承认怕黑并不会带来很大的损失,反正名声这东西,她身边的人又不多,谁在乎呢;如果打死不承认,不仅要费心费力地解释,还要接受小白徒弟的刨根问底。
……所以养一个游戏小白什么的,超麻烦啊。
[密聊]阿尔弥斯:……好吧,我怕黑
她觉得承认了,那这件麻烦事就算完了。但顾知念并不这么觉得,甚至还想趁热打铁、乘胜追击一下,趁着阿尔弥斯难得暴露出自己弱点的时机,再撩一把全服第一的铁石心。
她再次努力从精灵的披风里钻了出来,这次阿尔弥斯因为还沉浸在头疼里,暂时没阻止她。顾知念坐在女精灵腿上,把手搭上了她两边肩膀——差点被铠甲冷得一缩,好险忍住了。
她回忆着之前那些追求她的男孩的神态、动作,身子前倾,小小软软的几乎是贴在了谢瑾上半身上,将脸搁在她肩膀上,嘴唇贴近精灵尖耳的耳根,用气音细细地、认真地说:“我会……保护师父的。”
谢瑾为这语气里的严肃,为小姑娘唇角的胭脂香气所扰,思绪都停滞了一秒。她面无表情地将伏在肩头的姑娘拉到身前来,远离她发烫的耳根,而念君回响黑色的瞳仁大且亮,毫不胆怯地正视着她,脸庞分明还有稚嫩,却有了不符合年龄的慎重棱角。
念君回响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黑发梳成两个包包的样子,用红丝带绑着,是双丫髻;现在应该是换了个外观,两只发髻梳成了一个,用一只金步摇松松插着,斜刘海,两边细碎的鬓发散下来,显得稍稍长大了一点,模糊在女孩和少女的界限,又似乎不太明显,只是因为她脸上的认真情态,而显得成熟。
在此之前,她一直是一个稚气未脱的样子,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游戏方式,都表现如此。甚至是背着伤重的她上楼梯,也显得像小孩子的赌气。
一直到在这个黑暗的、未卜的神殿里,她乌黑的眼里微微闪烁着一点光,认真地、可以说得上虔诚地表示,我会保护你的,师父。
尽管以这样一个小姑娘的样子说会保护一个178的成年女精灵看起来很可笑,尽管以一个游戏萌新的身份说要保护全服第一听起来也很可笑。
但是她还是说了,说得很认真;因为说得很认真,所以就一点也不可笑了。
谢瑾像回到了被小徒弟咬着牙背上与色神殿的时候,又觉得茫然了。师父对徒弟好,是天经地义;那她为什么会对我这样好呢?
我什么都有,当然可以匀一点余荫来保护她;但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却说要保护我,在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也不一走了之。
她抿紧嘴角,维持着面部的僵硬,和身体的僵硬,努力不泄露出什么感情波动。掀起披风,把小徒弟又裹了起来。
[密聊]阿尔弥斯:不用。
顾知念辛辛苦苦想了半天神态动作,演了好久,就得到这么不解风情的两个字,又气炸锅了,在心里把狗比阿尔弥斯的小人从头到尾用针扎了一遍,才稍稍平复。
气死老娘了,怎么能这样,我演得那么惟妙惟肖,对你的关怀无微不至,你就丢给我两个字,拒绝也不说得委婉一点!
这破人!
当然面上还是要强颜欢笑、虚与委蛇的。她酝酿了一下感情,把自己带回戏里,继续敲键盘,发挥全服第二的手速试图打动这颗石头的心:
[密聊]念君回响:师父不要怕啦 就像我打游戏不厉害一样,师父怕黑也是很正常的呀,师父保护我,我也保护师父嘛
[密聊]念君回响:最喜欢师父啦,师父带我做任务,保护我,有师父之后,路都不用自己走了嘻嘻
谢瑾下意识觉得抗拒。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她自己保护自己,自己变得很强,强到不需要被别人保护,也并不想费功夫保护别人。
直到这一次意外的遇见,她出手保护了别人之后,别人反过来说,也要保护她。
她的心一直沉浸在一点过去不好的事情里,厌恶着那时候愿意相信别人的自己,并不觉得旁人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一个人活得孤独、冷漠且安全。没有人能靠近她,没有人能伤到她,更不需要别人来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