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随沈去疾后面过来的魏长安,不解地看着台阶下的三个大人。
吉祥和沈盼两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高老头脸上沟沟壑壑的皱纹好像又深了一些。
他恭敬地给台阶上的年轻家主和主母拱手揖礼:“回家主,主母,老头方才到府门外扫地,这婴孩,就,就被放在咱们家门前的门墩旁,哦,这是从襁褓里发现的。”
高老头扬扬手里的信封,他刚准备给沈去疾呈过去,沈去疾就三两步走下台阶,伸手将信接了过去。
她偏头看一眼同样跟着过来的魏长安,信封上面赫然写着“沈夫人亲启”五个字。
魏长安接过信,拆开信封,打开信纸,娟秀清丽却有些笔力漂浮的字体赫然入目——
“无名氏谨拜沈夫人足下:
走投无路,孩儿无辜,乞望收留,不至身死街头,再拜高义沈夫人,恩同再造。”
魏长安抬头,示意吉祥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
吉祥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给魏长安,低声到:“少夫人,这孩子在发抖呢,嘴唇都冻紫了……”
魏长安二话不说,抱着孩子就进了屋。
沈去疾自然没有意见,她先吩咐吉祥去打些热水来,又让沈盼去请大夫,然后就到床边帮魏长安。
面对这个看起来才出生不久的,软得像宣纸一样的婴孩,沈去疾有些不敢碰她,魏长安却动作熟稔,有条不紊。
襁褓打开,是个女婴,脐带血弄脏了襁褓的内里,女婴的排泄物也很脏。
“吉祥该是做好早饭了的,你去弄盆暖碳来。”魏长安边吩咐着沈去疾,边扯过来沈去疾换下的纯棉中衣,擦着女婴身上的脏东西。
墨眸半眯的沈去疾刚要应声,一旁的高老头连声说着他去弄,然后就转身出了侧房。
魏长安将擦干净的女婴抱在双臂间,对沈去疾道:“柜子里有一个大红色的小棉褥子,你帮我拿来铺在床上……”
沈去疾刚把女婴原本的襁褓放在一旁的地上,吉祥就和高老头一前一后推门进来了。
吉祥在沈家家仆小六子的帮忙下,弄来了喝的热水和洗漱用的热水,高老头和另一个沈家家仆德顺一起,端进来一盆暖烘烘的炭盆。
深秋清晨的屋子,因为这盆暖碳,登时就暖和了起来。
吉祥去照顾这来历不明的孩子,沈去疾和魏长安这才腾出手来洗脸净牙。
很快,沈盼请来了大夫。
大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后,对沈去疾和魏长安拱手到:“回二位的话,小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深秋天寒,又腹中饥饿,一时之症罢了,屋里既添了炭盆,小小姐腹中又进了吃食,那便是无碍,无碍了。”
末了,大夫看见桌子上的稀饭,好心提醒说女婴出生不过才一两日,暂时是不用喂这些的。
吩咐德顺驾车送大夫回医馆后,看着魏长安满目心疼地抱着那个小东西的模样,眉心紧蹙的沈去疾终是来到了院子里透气儿。
“大少爷。”坐在院子里吃早饭的沈盼和小六子,见到沈去疾出来,紧忙一齐起身给她拱手问礼。
“嗯,”沈去疾挑挑眉,委身在那二人坐的石桌前撩袍坐了下来。
沈盼十分有眼力价,他平平板板地支使小六子到:“小六子,麻溜儿地去给咱家大少爷添副碗筷来。”
小六子抹一把因为吃大肉包子而蹭在嘴上的油,脚下生风地奔去厨房取来一套干净的碗筷:“大少爷,六子给您盛碗豆腐脑呀?”
盛好一碗豆腐脑,小六子把放着肉包子的盘子往沈去疾手边推了推:“大少爷,刚买回来的皮儿薄馅儿足的大肉包子,热乎的,您尝一个?”
不知道沈去疾蹙着眉头在想些什么,小六子的话说完,她一时坐着没动。
沈盼抬手在小六子脑袋上闷了一记栗子:“臭小子,倒会献殷勤,咱家大少夫人也还没吃呢!”
十六岁的小六子嘻嘻一笑,咧着嘴挠了挠头,说:“这个好办,大少爷,您吃着,小的这就给大少夫人送饭去……”
“六子,等等,”沈去疾唤住小六子已经迈出去的步伐,温声到:“你去问问高老头,然后到外面雇个奶妈回来,雇钱什么的都好商量。”
“是,大少爷。”小六子回过头来,抓起桌子上那个自己才吃了一半的大肉包子,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沈盼挠挠眉梢,终于把盘桓在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大少爷,咱真的不派人找找这个孩子的亲生父母吗?”
沈去疾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挑眉到:“不用找,咱们只管先照顾着这孩子就好,到时候自然会有人主动找上门的,再说,你看看少夫人那欢喜的样子,要是这时候我同她说这个,保不齐夜里又让我睡暖榻……”
沈盼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侧房房门,还是忍不住抿着嘴偷偷笑了。
“笑什么?”沈去疾低着头,学着京城人的吃法,在碗里的豆腐脑里滴了香油,又撒了点葱花——别说,还挺香的。
沈盼觉得自家大少爷长了天眼,不抬头都知道自己偷笑了,于是,他稍微往沈去疾这边倾了倾身,低声说:“其实大少爷,就算您不和少夫人说找孩子爹娘的事情,我觉着今儿夜里您保不齐还是会睡暖榻。”
正在琢磨豆腐脑的沈去疾,终于抬眼看向了沈盼。
见自家大少爷神色温和,眉目静逸,沈盼那被风吹日晒得有些黑的脸上,绽出一个肆无忌惮的笑容:“我们都知道大少夫人喜欢孩子,少夫人夜里也准是要同那小不点一起睡的,大少爷您……”
呃……沈盼声音渐消,终于还是埋下头去吃饭。
“盼啊。”沈去疾和煦地叫了沈盼一声。
“哎,大少爷。”沈盼抬起头,回沈去疾一脸正色——哎!自己怎么能因为“笑面虎”三个字里有亲切的“笑面”二字,就心大地把虎当成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