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来了……”光膀子趴在床上的沈介艰难地动了动胳膊,朝沈去疾摆了摆手:“你随意,我就不动了。”
沈去疾搬凳子在床边坐下,倒了杯水塞到沈介手里,“你院子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沈泉呢?身边的丫鬟呢?”
沈介动作缓慢地抿了一口水,“沈泉去抓药了,至于丫鬟下人们……都被我娘拉去给她助阵去了,嘿嘿。”
“还笑!”沈去疾把手里的小瓷盒扔给沈介:“你房里的丫鬟你就不能上点心吗?让人搞大了肚子你都不知道?”
沈介嘿嘿笑着打开小瓷瓶,一股清凉舒爽的气味从瓶子里散发出来,灵台都跟着一清爽,这绝对又是大哥从哪儿弄回来给他的治伤口的好药。
沈介趴在床上,用指甲从瓷盒里挑了一点乳白色的膏药出来细看,颇有些吊儿郎当地说:“我房里的丫鬟怎么了?她又不是我媳妇,人乐意跟谁人跟谁去呀,我可管不着。”
沈去疾皮笑肉不笑:“是呀,丫鬟全被人拐跑了也没关系,三少爷他大哥自然会再给他指派,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多惬意呀,嗯?”
闻言,沈介立马讨好地朝大哥扬起一张笑脸来:“我听大嫂说,前阵子老太爷送了你两坛子酒,什么酒呀?”
“送酒?”沈去疾的眉毛拧了拧:“我没听你大……没听她说过啊。”一些别人信口拈来的称呼词,沈去疾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避开“你大嫂”这个称呼。
沈介忽然撑着胳膊把自己支了起来,他很白,又因为伤着不能随意乱动,这使他看起来活像一条因为离开了水而翻不过身的白条鱼,他皱着鼻子,伸出一只手做出对天发誓的样子:“大哥,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束自己的下人,再也不会让萝卜种进白菜地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沈去疾觉的有点儿糟心。
“哎……哎?大哥?大哥!”见沈去疾起身要走,沈介在后面嚷嚷到:“那我的酒呢?酒!酒呀~”
“回头等我问问,有的话给你送来,没有的话我给你弄两坛去。”
“谢谢大哥!”沈介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一个在床上趴了许多天的伤者。
走出沈介的院子,沈去疾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望着头上深水蓝的夜幕,她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曾经那个鼻子下整日挂着鼻涕泡、追在她身后玩耍的少年,终是长大了。
沈去疾回过头,边走边低声朝身后的沈盼问了些什么,然后又吩咐了一些什么,沈盼拱了手匆匆离开,沈去疾负起双手,慢悠悠地朝沈家后花园走去。
河州城靠着大晁国最大的运河无愁河,城内每日迎来送往不下数万人,如此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的繁华之地,宵禁自然也比别的地方晚,沈去疾原本并不怎么担心被冯倾城拉出府去玩的魏长安,但当冯倾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沈去疾的心里确实一慌。
“长安呢?”沈去疾脱口而问。
只见冯倾城步三步并两步跑过来,一头扎到了沈去疾怀里,紧紧地搂住了沈去疾。
沈去疾被她吓了一跳,她双手握住冯倾城的肩膀,试图把她拉开一点:“发生什么事了吗?倾城,长安呢?”
“她不适合你……”冯倾城的话瓮声瓮气地从沈去疾的脖颈间传出来:“去疾哥哥,魏长安不适合你!”
沈去疾虽然不喜欢别人答非所问,但她还是耐着- xing -子,轻轻拍着冯倾城的后肩,声音温柔轻缓:“倾城,你得先告诉我,你和她一起出府了,你来找我了,她呢?”
“她回新逸轩了,”冯倾城从来都拒绝不了这个人的温柔,她紧了紧搂着沈去疾后腰的手:“去疾哥哥,她不适合你,你看,她回新逸轩了,她都不知道今儿是十五,她都不知道要陪你来看月亮!”
沈去疾微微低了低头,“你喝酒了?”
“只喝了一点点,和她一起……”冯倾城的脸在沈去疾的肩窝蹭了蹭,像一只抱着主人撒娇耍赖的小猫:“那个女人她虽然不适合你,但是,她的人品是不错的,热情好客,待人真诚,还、还牙尖嘴利……”
“我知道,我都知道……”沈去疾的眉眼,在听到那些形容词后,不由得就柔和了下来。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眼风就瞥见小路转角处,有片淡蓝色的衣角一闪而逝。
将倾城塞给冯家的俩丫鬟让她们把人带回去,沈去疾沿着小路大步追了过来,走过假山之间留出来的小路,她在荷花塘边的大柳树旁找到了魏长安。
沈去疾平复了呼吸后,就负着手与魏长安并排而立,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水面,一言不发。
良久,魏长安把一个粉色的绣袋伸到了沈去疾跟前,声音平平板板,情绪没有起伏:“这是冯小姐的东西,落在新逸轩了,里面装的东西于她挺重要的,麻烦帮我转交给她。”
“长、长安……”沈去疾垂眸看着绣袋,它静静地躺在一张不大的手心里。
魏长安:“嗯?……拿着啊。”
“其、其实我,你……”不知道为什么,沈去疾一到魏长安跟前话就说不利索。
“我都知道,”魏长安抬抬拿着绣袋的手:“这个东西你拿着适合,你就先帮冯小姐收着呗。”
沈去疾看她一眼,然后抬手,却是拉着魏长安的手腕,转身把她拉到了大柳树的后面,并将她抵在了大柳树和自己之间,她一手拉着魏长安的手腕,一手还捂着魏长安的嘴。
柳树上柳条茂盛低垂,轻而易举地将两人遮了个朦胧。
“嘘,”沈去疾微微低下头,在魏长安耳边低语:“有人来了,别动,也别说话。”
魏长安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曾经在魏家遇见的某种情况,于是她朝沈去疾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