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乖巧地坐着的沈去疾,魏长安不由得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我不是,不是故意弄疼你的,你别乱动。”
沈去疾抿抿嘴,试探到:“你,你别生气……”
“嗯。”魏长安冷硬地哼了一声。
她不是生气,她只是觉得有些难受,姓沈的这个人啊,有什么话从来都只是憋在肚子里,除非你逼着问他,不然他就真的什么都不说,真气人!
夜里睡觉时,大概是冻疮膏起作用了,沈去疾被冻伤的手指和耳廓一个劲儿地发热发痒,她睡不着,就干脆伸出没被冻的左手去搓耳朵搓右手。
片刻后,大概是魏长安被打扰到了,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捉住了沈去疾的手,嘟哝了几句,睡意正浓的人说话的声音是迷迷糊糊的,却听得沈去疾心头一颤。
她说:“姓沈的,你不困么?我好困呀……”
沈去疾果然不再乱动了,不知过了多久,等魏长安的呼吸再次平稳下来后,沈去疾终于伸出右手,将握着她左手的两只手轻轻拢进了被子里。
魏长安的手特别凉,沈去疾以为是因为她的手露在外面的缘故,却没想到,她的被子里竟然也不怎么暖和。
沈去疾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漆黑浓重的夜色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又缓缓伸出去,手的主人用手背轻轻碰了碰魏长安的脸颊——果然,很凉。
嘶……沈去疾不由得将耳朵在枕头上蹭了一下,耳朵痒,就像是有几十只蚂蚁在耳廓上乱爬乱啃一样,又痒又疼的真难受!
可她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没动,甚至嘴角都忍不住地扬了起来——好像这样静静地感受着身边之人的存在,就能让她忘了一切似的。
又或许是沈去疾的手成了魏长安能接触到的唯一热源,睡熟了的人慵懒地动了动头,把沈去疾的手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握的更紧。
沈去疾就这样侧着身躺着,一只手被魏长安抱在手里,一夜没动。
沈去疾一夜没睡好,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样偷偷摸摸地和魏长安接近太让她高兴——这是沈去疾在青天白日下绝对不敢做不出来的事情——她深深地凝视着夜色之中魏长安的模糊轮廓,贪恋着克制着,深情着又压抑着。
再没有比这个更折磨人的事情了,不是么?
也再没有比这个更幸福的事情了,不是么?
寒冷又漆黑的冬夜里,心中有一个什么东西,竟然破土发芽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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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盘账,沈去病一发现茶庄账簿上的问题,就第一时间跑来了大哥沈去疾这里。
沈去疾抱着算盘,把自己手里的账本与沈去病拿来的账本又大致核对了一遍,没错了,确实是有一万两的出入——自己手里的账比去病记的账少了一万两白银。
沈去疾敛眉,去病的帐是茶庄上今年后半年明面上应该挣的,自己手里的则是实打实从茶庄进到钱庄的数目。
差了一万两,不是那个神秘账本上记录的六千两。
沈去病站在沈去疾的书桌旁,两手发抖双腿发软——不知是因为什么。
“哥……我没有动过茶庄的帐!”沈去病双手撑到桌沿上,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去病的表现很明显——知道自己没有大哥聪明,加上这是自己第一次独当一面,所以一直是勤勤勉勉的,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地努力着,结果还是给漏出了这么大的洞,你叫他怎么能不害怕?
沈去疾抬手,安抚地拍了拍二弟的肩膀,一时不知该怎样评价。
去病这孩子啊,平时一副少年老成胸有成竹的样子,说到底还只是个没经历过风浪的年轻人——沈去疾倒是愿意这样想。
她带着沈去病往暖炉旁的矮桌前走,话语温润:“去病呀,没有事的,不怪你,这里面的出入你不知道罢了……”
两人坐到矮桌前,沈去疾把温在暖炉上的酒拿下来,不急不缓地给二弟斟了一杯:“你这几日一直在茶庄上忙活,不在家,所以不知道——数日前我和娘还有老太爷各收到了一个神秘的账本,上面记录了茶庄漏失的六千两白银,和具体的去向……”
说到这里,沈去疾看见,二弟端着酒杯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沈去病拧着眉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几下杯里的酒,沉思片刻后,他忽然抬起了头,目光如炬:“大哥,是家里的账房平锐?!”
沈去疾但笑不语,执起酒杯与二弟沈去病碰了酒,一饮而尽,足显风流。
沈去病到底是没能揣摩出来大哥的心思,当他再次准备开口试探时,书房的门砰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沈去病!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老太爷沈西壬手里握着一根藤条,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
沈家因为一万两的漏洞而闹着不小的节外枝,东街的沈东壬家此时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东壬的妻沈罗氏多年的腿疾再犯,疼得她在病床上哭爹喊娘,死去活来地打着滚,沈东壬在一旁干着急着,请来的大夫拿着银针却没办法下手扎针,屋子里可谓鸡飞狗跳。
沈罗氏的长子沈有利,此时却正高兴地和孙子在院子里玩雪。
沈有利的大儿子沈从抄着手站在旁边,语气虽然恭敬,神情却是一如往常的不屑:“爹,你说那姓冯的真的是在帮咱们?我怎么觉着不靠谱啊!”
“靠谱?什么才叫靠谱?”沈有利抓起一把雪捏成个雪团,半真半假地和七岁的孙子玩打雪仗,不以为意到:“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靠谱……哎呦!”沈有利被孙子砸了一团雪,他弯腰抓起一把雪,追着小孙子在院子里跑了起来,边跑边喊到:“小兔崽子,你砸你翁翁你砸得怪准啊,过来,让翁翁也砸你一下……”
沈有利的小孙子被爷爷追得嘻嘻哈哈跑着,孩童清脆明朗的笑声回荡在院子上方,听着倒也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