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显然,从来都是一副君子端方的沈大少爷,着实没办法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同别人拉拉扯扯。
这成何体统啊!
“你……是在害羞吗?”魏长安抱着沈去疾的胳膊不撒手,嘟嘟囔囔地说:“哎呦这是在你家耶,又不是在大街上……”
沈大少爷不为所动。
“你不要动,让我拉一会儿……”魏长安缓缓佝下了肩,声音带着些微的气无力:“一会儿就好,让我拉你一会。”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沈去疾一直都担心魏长安,担心她会有潜伏很久的后遗症,比如说——失忆。
她听余年说过太多话本子里失忆的桥段了,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虽然后来董大夫哈哈笑她蠢,并给她解释说人没那么容易失忆,可沈去疾还是担心。
魏长安自然不知道沈去疾在想什么,她拉拉沈去疾的袖子,示意比她高大半头的人把耳朵凑过来,低声到:“我因为之前同你生气,所以现在肚子疼。”
沈去疾停下脚步,沈盼和吉祥如意识趣地在二人身后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肚子疼?”沈去疾的眉心毫无意识地就蹙了起来:“生气气到肚子疼?我让沈盼去找董……”
“大夫”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沈去疾就被人捂住了嘴,魏长安白净的脸颊上竟然破天荒地染上了一层红晕。
一脸不解的沈去疾听见魏长安声若细蚊地哼唧着说:“我就是来……来月例了,回去喝点姜糖水就不疼了,你不用找大夫的,不用……”
沈去疾挑眉,掰开魏长安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就,那行吧,走吧。”
谁知魏长安却突然来了兴致,她抱着沈去疾的小臂,跟在她旁边,压低声音追问了一路。
“哎,姓沈的,你没有,没有……也就算了,你也没有月例吗?哎真的没有吗?……不搭理我,那看样子是没有了,唉,真羡慕你,不用被月例折磨,你都不知唔唔唔……”
是的,大少夫人是被大少爷捂着嘴拖回新逸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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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安还有些不敢置信现在的情况——
自己的相公其实是个女的,而自己不过是静静地想了一夜,最后竟然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
不仅如此,自己在知道了沈去疾的身份后竟然还觉的得了一丝的侥幸——当自己去找沈去疾,想和她好好说道说道的时候,从一开始就在拒绝她的那个家伙,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再出言伤人,还,还向她敞开了怀抱……
只是,在魏长安还没能从这一系列天翻地覆的变化中回过神来时,姓沈的就出门去了,因为州府里来人相请,说州台大人请沈大少爷摘星楼一叙。
临出门前,沈去疾拐到账房里,过账取了六张五百两的银票,三张揣到自己身上,另三张交给了沈盼。
此任州台大人姓赵,能为民申冤,会替百姓办事,他上任的这几年里,河州城在他治下倒也还繁荣安定——但却也不能因此就说他是一个清白的好官。
不过沈去疾知道,在州台大人眼里,自己就算再有钱,说白了也只是个身份低贱到连乞丐都不如的商人罢了。
商贾好利,官员趋名,谦谦温润的沈大少爷从来不惮用商人特有的世故圆滑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能说出“年少不望万户封侯”这样恃才傲物的狂妄之语,却也能放下身段,近乎卑躬屈膝地谋求心中所欲——没有人天生愿意这样,只是世道如此,不学会低头,就没办法抬头。
州台大人也顶喜欢和沈家大少爷这样的商人来往——沈去疾多女干滑啊!这小子说来也是少年成名——可他傲然狂妄却不会目中无人,饱读诗书又偏投身商贾。
书卷墨香的清高和金钱铜臭的世俗,竟愣是在这小子身上完美地融合了。
通透,活络,会说话,有眼力价,面子里子都给的全,还比他母亲会打点,出手更比他母亲阔绰,但他却万事有底线有准则,爱财却不贪财,为人端方温润,让人如沐春风,嗟呀呀,叫他赵大人怎生能不待见这个惯会拉拢人的小子?
再说,赵大人此番找沈去疾出来,无非还是因为那场马车侧翻的事故。
沈家人事后报了官,州台大人派人将破损不堪的马车残骸一检查,这不就出问题了么——当时一行的三辆马车,车轴都被人动了手脚,而沈家家主的马车因为慢吞吞地走在了最后面,这才得以免此一劫。
沈去疾当即就差点炸毛,彼时魏长安尚昏迷未醒,当从办案的捕头那里听到马车翻车的原因后,从来办事稳妥温和的沈去疾,竟然心生了要把凶手碎尸万段的暴戾。
只是,当她还没有找好借口来说服自己去面对自己已经猜到的事实,那帮向来拿钱快办事慢官老爷们,竟然已经查明白了真相。
冯倾城是京城大户人家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虽然见过不少大场面,但当河州州府的官差们拿着枷锁铁链出现在她面前时,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冯大小姐就全招了——
是她以色利相诱,让在五佛寺的沈众帮她,原本只是要暗中对沈家大少夫人的马车动手脚,结果不知怎的颠三倒四就把那几辆马车全毁了——冯倾城也没想到啊!她也不想这样的啊!她只是想,只是想让魏长安那个娇纵跋扈的女人吃点苦头的啊……
造化弄人难叹。
州台赵大人原本还想在沈冯两家之间周旋一下,好多捞些银子然后放人的——毕竟这些有钱人家之间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不是说翻脸就能翻脸的,可令赵大人没想到的是,从来做事留三分的沈大少爷,这回却愣是没松口。
……
不过是几巡推杯换盏的功夫,外面便已是残阳西落,冷月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