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目光灼灼,看向那棵枯萎的丁香花树,转瞬眼神又飘到了根部。根部受到的创伤比较严重,枝条俱已腐烂,还有些残碎的渣滓,树皮也被人刨开,落在混黑的泥土中。谢朝雨见老者蹲下身子,仔细翻看泥土中的树根,不由说道:“这里一直维持原样,没有人动过。”
“这树损坏严重,不过还好,树根没有完全烂掉。”老者枯瘦的食指与中指在空中随意一捉,两指间便出现了一张黄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谢朝雨不明所以,只见他在自己指尖划了一道,鲜红的血从被划烂的皮肤涌出。老者将血沾在黄符上,又轻念了一段符语,那黄纸便飞去牢牢贴在丁香花树的根部,转瞬就与其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道长……”
老者起身,看向一旁的谢朝雨说道:“看这情况,贫道倒觉得是陆小姐累了,魂魄暂时回树里休息了。”
“什么?”谢朝雨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她问道:“道长,您的意思是……钟灵的魂魄在这棵树里?”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老者点点头,“灵物受到损伤,都会回最初的生处疗伤休息的,它们不是妖物,自然不会魂飞魄散。”
“可是钟灵已经将自己的灵气给了轻尘,她怎么可能还会……”
“无妨,自然会修复。”老者笃定道:“贫道刚刚已经施法护住她的灵根,现在只需要等。”
“等?”谢朝雨愣了愣,“等多久……”
“灵物变化,强求不得。”老者又低头看了一眼那结了灵气的树根,叹息说道:“她能从一株花化为人,肯定已经经过了谢府的瞬息万变,也就是说……”
“道长的意思是如果钟灵她过个几百年,几万年才能化出人形,那个时候我早就不在了,对吗?”谢朝雨目光痴怔看着丁香花树,眼底化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说道:“我可以等她,只是希望以后她看见我老了的模样,不要嫌弃我就好。”
“贫道还有一事嘱咐。”老者续道。
“道长请说。”
“寒冬腊月,这树一定得做好防护措施,不要让冷风刮断,也不要让虫蚁噬咬,否则功亏一篑。”
“这肯定。”谢朝雨点头,又把云帘叫过来,嘱咐了几句后,又对老者说道:“道长,那我要如何判断钟灵是否回来了呢?”
“这个问题要问你自己啊。”老者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我自己?”谢朝雨明显有些疑惑。
“谢小姐第一次见陆小姐是什么样,那便是什么样。”
第一次见她……
谢朝雨怔住了,她怎么会不记得她和陆钟灵第一次相遇呢。陆钟灵那双害怕灵动的眼眸,谢朝雨在那棵丁香花树下一看见,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了。丁香花瓣落在她身上,香气扑鼻,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灰蒙蒙的,谢朝雨看了只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的保护和疼爱,只是当时碍于是第一次见面,便只好换了副冰冷的面孔与她说话。
她记得那个时候,是府里的丁香花开的最好的时节。
“道长是说这棵丁香花树如果再开花,那钟灵就会回来了吗?”谢朝雨急忙问道。
老者含笑点点头。
“那我一定等,多久都会等。”谢朝雨嗫喏着抬头看向那棵残损的丁香花树。
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再跟你道歉,我从未在乎过你是否骗我,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不管你有什么委屈和难过,我都会陪你一起承担。
*
山风穿过,落叶纷纷。
今日是重阳节,谢朝雨前几日去了一趟洛河码头,将未处理完的茶叶全部运出去,想整好东西回来陪家人过节。
这次是谢轻尘陪她一起去的,谢轻尘对商家之道不是很懂,一路上便多问了谢朝雨几个问题。谢朝雨见谢轻尘感兴趣,就将这些年遇到了一些趣事讲给他听。
两人骑着马往府中赶,偶尔有冷风入喉,谢轻尘还落着病根,忍不住便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是不是衣裳穿得有些少云%cháng%整%理,这几日该不会又是受风寒了吧?”谢朝雨听到谢轻尘在那里捂着胸口咳嗽,便关心说道。
“无事,就是嗓子有些干渴。”谢轻尘摇头笑了笑。
“你若真的不行,我让安久去备一辆马车,你坐在车里问题就不大了。”谢朝雨牵住缰绳勒马,转头对身后的刘安久吩咐道:“安久,去备一辆马车,要有车帘的。”
“是,小姐。”刘安久这便去准备了。
谢轻尘下马,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说道:“其实不用的,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晚有些受凉……”
“你从小身体状况就不好,所以娘才那么担心你。”谢朝雨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不是你小时候掉下水,也不会落下这个病根。”
“小时候的事情,姐姐提那些做什么。”谢轻尘露出好看的笑容,他在谢朝雨眼里一直是儒雅书生的形象,就连- xing -子也如同他们一样,慢吞吞的,什么也不争不抢。“只是这些年来旧病缠身,没有好好照顾娘亲,心中总有些累愧疚。”
“娘不缺你这一份孝心,你把身体养好了比什么都重要。”谢朝雨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道:“对了,宋玉儿疯了这件事娘有给你讲吗?”
“略有耳闻。”谢轻尘微微抬头,眉梢有着深秋的料峭,“娘亲就匆匆跟我说了几句,至于到底怎么回事我并不知晓。”
“你不知道也好,这事总归与你无关。”谢朝雨看刘安久从远处赶来,还驾着一辆马车,便道:“以前宋玉儿将你推入水中的事情我还记得,要不是她故意为之,你也不会常年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