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柏不再试图开口,只是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屏障石是女娲亲手留下,乃是人魔两界屏障的根基,只要根基尚在,就还有办法能将屏障恢复。
天青门中精研阵法的长老送来的秘籍中,载明了他对人魔两界屏障的研究。在他看来,哪怕是人魔两界的屏障,也只是上古真神所留下的阵法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研究,也并没有什么绝对不可知的。
原本他只当这种钻研至多只能用来提升自己布阵的技巧而已,却不想有朝一日,竟然能排上这种用场。
卷柏和百里雪都将那秘籍上的内容细细读过,只是苦于并不知道屏障石究竟在哪里,又担心祝柔既然知道如何突破屏障,必定也知道屏障石的重要,也许已经将屏障石打碎。
却不想,祝柔竟然毫无戒心的,直接将屏障石所在指给了她和卷柏。
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寻到了关键所在。
原本两人都还怀疑祝柔可能有意误导,故意指错地方,但两人长剑刺下去之后和屏障石融合在一起,心下立刻明悟,脚下这块巨石,确确实实是屏障石没错。
两人握着手,一同催动体内气息流转。
天灵之息和地灵之息已经从天地间消失了几千万年,此时重又涌出,互相交缠着,彼此碰撞,激荡,也卷出一个光柱来,将之前染红天空的红色光柱取而代之。
光柱的光芒相四周延展开来,原本血红的天空,也渐渐放晴。
地面上不断蒸腾而出的黑气,也逐渐衰弱,在地面之下,汇聚成溪流一半,重新往封妖窟的方向汇聚。
卷柏和百里雪身处光柱中心,眼前的一切都被扭曲了。只剩下眼前的人,还一如往常。
“若是,若是我们还能出去,你真的要……”百里雪终于开了口,却并未能将问句完全问出来。
卷柏会为了一句承诺,就真的离开她,留在魔界吗?
“若是还有以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卷柏并不需要百里雪问出来,“若是有的话。”
人魔两界的屏障自从被女娲布下之后,从未破裂过,也从未有人修补过。
现如今整个屏障都破碎,若要重建,不知需要多少力量。
两人已经沉睡上万年,上万年间,人间对于纯净气息的排斥之力越发强大。两人在排斥之力下,力量已经日渐衰弱。
幸而两人心中挂念着彼此,所以始终并未彻底消散。
但现如今,两人将全身气息都尽数散出,只为修补屏障,却不知最后是否就要再次形销魂散,不复存在。
屏障修复的很顺利,两人的身形已经渐渐开始模糊起来,两人牵着的手,始终不曾放开。
卷柏低头看着双脚已经渐渐消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抬起头来,看着百里雪,露出些狡黠的笑来,让百里雪头皮发麻。
未等百里雪说出什么话来,卷柏就已经扑在了百里雪怀中。此处只有两人,也不再浪费各自的气息非要弄出些衣服来。
百里雪伸手揽住卷柏的腰,轻轻笑道:“你这腰的手感可真好,可惜了,早知道就该趁着有机会多抱抱你。”
卷柏只是探起身子,吻上百里雪的下唇:“现在也不迟嘛。”
两人的吻,轻柔而深情。也许是因为所有的气息都被激荡出来,也许是因为在人间的一切都已经不必再去考虑,又或许是过去的一切在眼前都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心底被压抑许久的,曾不止一次涌上心头的,似是思念,似是情|欲,都在此时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两股气息彼此交缠着,深入着,探索着。
寻求着不曾达到过的巅峰,也寻求着最后一刻的亲近。彼此之间,仿佛重新融为一体。
开天辟地后的那些岁月中,两人间或无聊,无有趣,或浑浑噩噩不知所为的回忆,重又一点点的被回忆起来。
开天辟地后,人间第一场漫天的大雪,空无一物的世界里,两人奔跑玩耍。
蔓延百里,不知所止的白雪。目力所及,晶莹雪白,处处透着可爱。用脚踩下去,就会发出吱呀的声音,脚掌也会陷入雪中。
积雪在她脚下融化时,带来凉凉的触感,像是直通她的心底。
那是她第一次喜欢上这个世界。
也许是有些可惜吧,卷柏在心里想着,不能再和百里雪一起去看雪了呢。
早知道,就该往北边走的,也许还能赶上北方最后的春雪。
叹息徘徊在她的胸膛,却始终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屏障已经渐渐成型,魔界的力量已经逐渐被屏障之力拉扯着重回了魔界。
“希望,”卷柏捧着百里雪的脸颊,“这不是最后一次……”
百里雪已经无法回应,她只是温柔的看着卷柏,紧紧抱着她。
祝柔并未来破坏两人的计划,让她们能如此顺利的修复屏障,实在令人感到惊讶。
这个念头正在两人脑海徘徊,却听到魔界方向传来一阵喊杀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竟然像是已经快要靠近甬道了。
屏障的修复正处在将要完成而尚未完成的时候,十分脆弱,若是被人攻击,恐有功亏一篑的风险。
卷柏和百里雪心下叹息,却还是松开抱在一起的双手,勉强用气息遮住身体。
两人不必再有什么言语,屏障已经快要修复完毕,不必两人都继续待在这里,卷柏拔起她的剑,奈何地灵之息已经被消耗大半,长剑已经化作短剑。
她回头看了百里雪一眼,径直离开,往甬道去了。
魔界大军浩浩汤汤,踏过了满地的尸体,踩过了鲜血汇聚成的溪流。
祝柔只身挡在大军面前,掩嘴轻笑:“你们来的可真慢。”
然而却并没有人回答她,所有人举起兵器,大喊:“杀!”
祝柔双手一挥,那遍布大地的尸体,就从地上缓缓爬起摇摇晃晃地站着。
“魔尊,难道你真的要背叛魔界吗!”魔界大军前,为首的一人,全身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恶臭,已经快要看不出人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