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静,他低着头,还是笑:“别这样,我知道你在,刚才的话你也都听到了。”
躲在假山后面的绣花男叹了口气出来:“犯上作乱,弑君篡位是大逆不道的……”
小王爷咬着唇看他,忽然眯着眼笑道:“忠心耿耿的人都死在沙场上,或是即将死在沙场上,大逆不道的人才能坐在玉座之上,程秀,你不懂么?”
绣花男看着他,皱眉:“我只知道,战乱对老百姓一点好处也没有。”
小王爷啧啧两声,摇头:“你可真是个好人呐……”停了一下,忽然有些恍惚的说道,“所以我说你这样的人根本不知道皇族,小将也不适合……其实你们俩倒也蛮般配,不如索性你带着他远走高飞吧。”
绣花男想了想,忽然有点明白:“你怕连累将军?想让我带他走?”又一想,不解,“那王爷王妃呢?难道他们早已知道你的打算?”
小王爷摇摇头:“我父王和母妃不知道我的打算,不过,若是事败,以他们在皇族中的身份,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况且,我父王那人,不是我摆布得了的,全家上下只有小将有这个机会,你懂就好。”
绣花男叹了口气,还是不解:“为什么?你是小王爷,未来的王爷,从出生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这样还不够?非要做皇帝不可?如今的陛下仁政治世,并无不妥,你为什么……”
小王爷笑笑:“我有一个理由,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在亲信那里留了一封信,如果事败,那信会交到小将手上,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了。”
绣花男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但是不再劝阻,他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爹还没死,抱着他坐在绣坊后面的院子里晒太阳,他爹对他说:一个人认定了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去做,做完了是好是坏且不必管,人生这辈子对得起不枉此生四个字就够了,不用听劝,也不要劝人。
21.
绣花男回到将军这边的院子时,正见将军在跟自己绣坊分店的掌柜聊天,因为他这个老板来了京城,却不能住在店里主持生意,所以掌柜只好每隔几天就到王府来向老板汇报生意情况。
见绣花男过来了,将军提醒了一下背对着他的掌柜,两人一起站起来迎他。
“东家,这是往后两季的订单,还有,怀青山布庄说从下个月起,云绸和花绸的价格要上涨一成,咱们要不要继续向他们订布料呢?还有,咱们在东启的丝厂说今年雨水过多,蚕娘质量不是很好,优上一品的丝可能要减产两成……”掌柜一边说一边递给绣花男一叠帐本。
绣花男向将军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转而跟掌柜处理绣坊的事:“把怀青山那边的订单减半,剩下的订单向泗府周边的小布庄散发下去,放话出去,谁家的成色能达到怀青山的品质,我们就做年订。”
掌柜一愣:“可是怀青山可是从老坊主在世的时候就一直跟咱们做年订的啊……”
绣花男一笑:“所以我还给他们留一半订单不是么?至于丝厂的事……照往年的价加两成收丝,另外跟蚕工们说辛苦他们了。”
掌柜点点头,很是赞同:“确实,下面早有人在担心东家嫌今年的丝成色不好,压低丝价呢,这么一来,蚕工的心事也就了了,往后做事想必会卖力。”
绣花男呵呵一笑:“趁年成不好压价,这种杀鸡取卵的事咱们可不能干呐。”
又谈了些事,掌柜想了想,鼓起勇气来说:“东家,您这门亲事结下来,往后大约是要长住在京城了,不如直接把绣坊搬到京城来吧。”
绣花男怔了怔,看了一眼自顾自坐在一旁看起书来的将军,再看了看掌柜,叹了口气摇摇头:“不用了,沫府是我娘的老家,丝丝绣坊是她一辈子的心血,就让那绣坊留在那儿陪她老人家吧。”
掌柜的还想说什么,却见绣花男摇了摇手,表示不想再谈下去了,只好带了处理好的帐本回去了。
入夜,两人窝在一起纠缠辗转,末了,将军喘着粗气偎在绣花男怀里,满面潮红,抬眼却见绣花男少有的发着愣,便轻轻拉了拉他散在自己肩上的发,道:“把绣坊留在沫府,你人在我这儿就行了,商家的事,我不懂,也不会管,你放心干就是了。”
绣花男看看他,终于笑了笑,拍拍他:“我知道,没事,我只是暂时不怎么习惯罢了。”
将军说:“你明明比我小呢,怎么老是一脸心事的样子,不许想了,乖乖做我的将军夫人!”
绣花男呵呵一笑:“是重人,陛下不是已经定了说法了么?你将来总还是要娶夫人的。”
将军瞪眼:“重人就重人,只是夫人什么的倒也不必,大不了纳几个妾就是了,生了娃管你叫娘。”
绣花男额角青筋一阵突突:“你才是娘呢!老子是纯爷们!”
22.
最终太后的百凤图被铰的事还是被摊到绣花男面前,天下第一绣的绣功自然无人可替。
小王爷一把火把那百凤图烧得只剩了一点布角,只说是那侧妃去看绣品的时候,丫头不小心把烛油滴在布料上引起了火,所幸只烧了这一幅绣品。
王爷自然是大怒,但怒火都发到了那倒霉丫头身上,侧妃自然也被训了几句,但到底比起那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丫头来说已经是好了千万倍去了。
这种事,王爷当然也不好声张,只能让小王爷找绣花男重绣一幅,掩人耳目。
绣花男虽然知道其中干系,但是一来他不敢说,二来他吃不准王爷是否真的对小王爷的事一无所知,如果知道,那自己说了出来,不是自寻死路么?三来他心里有个比较阴暗的算计,如今的皇帝是铁了心要让他跟将军分开的,而小王爷却似乎是向着自己的,如果当真小王爷成了事,自己和将军就不用分开了,到时候,留在王爷里做个重人,或是带着将军回老家照旧过着开绣坊,卖绣品的日子,哪样不都比分开强么?
商人本性里的计算在他心里飞快的拨着算盘,最终,他决定装不知道,只连夜赶着把百凤图又重绣了一幅,婚礼就到了。
虽然不是皇子,但是因为皇帝没儿子,王府家的两个孩子都算是顺位继承人,所以婚礼绝对简单不得,即使绣花男知道这其实不过是个不可能成事的婚礼,却依然操办得热热闹闹,举国皆知。
例行的祭天祭祖,完了是拜父母高堂,到这儿都还跟男女婚嫁差不多,之后就不同了,宫人承上个托盘,上面是一柄银刀和三只倒有酒水的银碗,按着礼官的提示,两人用银刀在手上划了一刀,各自在三只银碗里滴上几滴血,完了按说法是一人喝一碗,第三碗洒在祖先庙堂上,表示从此认一个祖先之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