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直起身子,对着他最后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然后她转过身,看向陈崝雅,后者向她走过来,她们一起走出去,厚重的木门关上的一瞬间,陈崝雅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长生拿出手机,给周辉发了条短信,让他别找人了,明天过来一趟,把纪绍处理了。
“截肢,让他再也走不了路,烧喉咙,让他再也说不了话。再压碎他的手骨,替他治个半好,能勉强生活,却又不能做更多的事情,”长生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放心,我会找人看着他,绝不让他有机会死掉。”
长生说这话的时候,唇边带着一点笑意,陈崝雅看着她,也淡淡笑起来,“做得很好,不愧是我家长生。”
长生觉得这句话的语气有些熟悉,她的表情顿住,她盯着陈崝雅的眼睛,“你刚刚说什么?”
陈崝雅抬起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我说……真不愧是我家长生。”说到最后,她扬起唇角,把一绺因风飞起的碎发给长生别到了耳后。
长生的整个表情都变了,她的心情很激动,可她又怕是自己误会了,不得不克制着,她张了张口,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阿争?”
可在这时,陈崝雅的神情又变了回去,她面带好奇的看着长生,“嗯?什么阿争?”
长生蹙眉,“你刚才对我说什么了,你还记得吗?”
陈崝雅眨眨眼,“我不是已经重复一遍了吗?我说,真不愧是我家长生。”
她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可见她记得刚刚的事情,可那时的她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那时的她更沉稳、更宁静,就像是以前的不争。
那样的她就像是昙花一现,长生又问了她两遍,找不到刚刚的影子以后,她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原本叶水莲已经做好了和纪世成打离婚持久战的准备,可突然之间,纪世成就跟转了- xing -一样,把公司和财产全都留给纪柔纪暖,自己净身出户,带着申惠离开了。直到离开,他都没告诉任何人自己要去哪,就连跟着他的申惠也不知道,临走的时候,申惠是满脸的幸福,因为她觉得,纪世成终于又是她一个人的了。
也不知道到了目的地以后,她会不会哭出声来。
长生继承了纪氏电子,叶家的外公外婆看她还有能力,就让她也帮着管理叶氏,一下子得到两家集团的实际管理权,长生高兴的给商场的鬼魂钉子户们一鬼发了一笔红包,同样的,这些红包也被送给了他们的家人。也是因为这样,长生才知道,原来中学生是钉子户里面年纪最大的,不管是诞生年龄,还是做鬼的年龄。
她依照中学生说的,把钱送到了她曾孙媳妇儿手里,看着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高兴的合不拢嘴的样,长生默了默,然后跟她打听中学生。结果这个孙媳妇儿告诉她,“那是我家曾姑奶奶,年纪轻轻就因为投身革命没了,不过因为她是最早一波投身革命的学生,所以国家一直记着她呢,你来看看,曾姑奶奶的遗照就和我家老祖宗放在一起。”
被她热情的拉进家里,长生望着供桌上放的,穿着民国装的中学生,立刻倒吸一口气,她僵笑着问孙媳妇,“你们是不是还经常给这位姑奶奶烧东西啊?”
孙媳妇一听,惊奇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我们每年都烧纸,有时候还烧点别的,前几年,我姑娘和曾姑奶奶去世时候的年纪差不多大,我还把我姑娘不想要的衣服都烧了,反正也是没上过身的,想来她老人家也不会嫌弃。”
呵……呵呵,当然不嫌弃,你家姑奶奶天天都穿着呢,布偶猫连帽卫衣、外加一件鲜红色的超短小裙裙,谁能想到她居然都这么大了,就这样,她还每天一口一个婆婆的叫人家!
可怕,这才是真正的天山童姥啊。
……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长生偶尔想起来的时候,就会让周辉报告一下纪绍的情况。纪世成到了B国还没三个月,就中了流弹,抢救不及时、外加医疗设备不行,很快,纪世成就撒手归西了,他死了以后,申惠痛哭一场,断断续续的病了半年,她一直想回来,可两国之间连飞机都没有,当初把他俩送过去,长生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申惠一开始还哭哭啼啼的,思念着已经死透的纪世成,可后来,生活的艰难给她当头一棒,她这辈子没受过什么苦,老了以后,倒是什么罪都得吃一遍。为了能活下去,她不得不学当地的语言,还要跟着当地的妇女一起劳动,勉强养活自己,虽然磕磕绊绊的,但她也神奇的活了下来,而且身体比年轻时还硬朗。
申惠死的时候,已经将近八十岁了,她在B国待了三十年,从温室的一朵娇花变成了和国外如出一辙的大妈,临死前,她竟然连纪世成都没想起来,只是感慨着再也没见到纪绍,然后就闭上了眼。
她不知道的是,纪绍比她死的还早,在她死去的两年前,纪绍就已经死了。
没有腿、没有嘴,长生给纪绍安排的地点还就在他之前生活的那个小镇上,这个小镇很小,人人都互相认识,他一回来,立刻就受到了全镇人民的瞩目,包括那些曾经被他报复过的人。
当年他回国以后,慢慢得到了一些势力,偷偷地,他又回了一次A国,当着那些人的面,讽刺他们、欺负他们,让他们不得不忍下来。现在可好,风水轮流转,那些报复又回到了他身上。
纪绍的生活可谓是生不如死,他连基本的生活自理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做别的,纪绍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想起纪柔,他能恨得眼睛滴出血。可他就跟自虐一样,三天两头在手机上搜索纪柔的消息,看看她又做了什么。他天天盼着纪柔飞机失事,或者公司破产,可什么都没有,纪柔一天比一天过得好,而且在她三十岁的时候,她公然出柜,和陈崝雅一起来到A国,举行了婚礼。
纪绍拖着两条残腿来到举行婚礼的教堂外面,他看着像个乞丐,门口的保安根本不让他进,婚礼结束的时候,他无比确定,纪柔在人群里看到了他,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只是轻飘飘的在他身上扫视一眼,就把视线收了回去。
没有作为胜利者的笑容,也没有作为上位者的怜悯,就是那么轻飘飘的,好像他和其他陌生人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