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阳光甚好,沈绥身子却有些虚,大热的天里总是手脚冰凉,于是搬了张可以半躺的大胡床,在廊下躺着晒太阳。李瑾月坐在她身侧另一张胡床上,两人之间摆了一张小案,其上有颦娘准备的滋补养生的药茶。
“屋子挑好了,范阳一户富贵商人卖宅子,宅子很大,前前后后六进,十八个院,我去看过,风水很好,风景雅致,可以久居。眼下都打扫出来了,就等人住进去。”李瑾月抿了口茶,道。
“那就尽快搬进去罢。”沈绥靠在软塌上,猫儿一般懒洋洋地眯着眼说道。
李瑾月抿唇,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尽快”两字传达出的急迫。
“你可是要将你岳丈和大哥一家都接进去住?”李瑾月问。
“那是自然,一家人哪有分开住的道理。”沈绥理所当然道。
李瑾月沉吟,慢慢凑到她耳畔道: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住在一起真的好吗?”
沈绥只是摇头:“无事,不必担心。”
“唉……”李瑾月叹息。
“你做什么这般长吁短叹?”沈绥乜着她。
“感觉自己真是替人白- cao -心,还不讨好。”李瑾月很郁闷。
“噗哈哈哈……”沈绥笑出声,抬手揽住她肩膀,“多谢公主关怀照顾,绥铭记在心。”
“去你的!”李瑾月打开她手臂,一脸嫌弃。
“哈哈哈……”沈绥笑得爽朗,漂亮的眸子弯成了月牙,阳光映在她身上,一股舒朗明媚的气息。李瑾月咬牙,深深觉得这厮仿佛越来越美了。
身后,张若菡与无涯不知何时而至。无涯在沈绥胡床侧后方摆了席垫,张若菡跽坐而下,从无涯手中接过装着热水的银铁壶,为茶壶添水。
水雾迷蒙而起,沈绥凝眸望着张若菡手中的铁银壶,呢喃了一声:“银壶……”
“嗯?什么?”李瑾月奇怪地望着她。
“没什么……”沈绥摇头笑道。
银壶?银壶斋,银壶老人,赤糸这是想念外公了……张若菡心领神会。
“对了,莲婢,有件事我正要与你说,恰好卯卯也在。”沈绥开口,“明日我们搬出李府,宅子已经备好了,咱们和岳父、大哥大嫂还有孩子们一起住。卯卯,你平日住军营,也难得能再出来了,我给你个独立的院子,以后要落脚,就到我这里来。”
“你不怕猜忌?”李瑾月挑眉问。
“不怕,也瞒不住了。”沈绥笑道。
张若菡淡淡地笑着,静静听。
“明日搬家后,我想带你们出门去看看长凤堂,看看千羽门。你们可有兴趣?”
张若菡双眸一亮,李瑾月却摆手道:“不了,我明日军务缠身,没有时间。”
“好吧。”沈绥拍了拍她,“辛苦你了。”
“唉,薛氏兄弟都不是好相与之辈,近来应付他们颇为烦神。我也试探过好几次,这两兄弟无论如何都说自己不晓得邪教之事,没什么收获。还有薛楚玉那个小儿子薛嵩,我就与他蹴鞠过一次,他此后日日缠着我,真是烦不胜烦。”
“怎么着,又有了新的追求者?”沈绥打趣她。
“呸!”李瑾月不顾仪态,忍不住啐了一口,大约是在军营里混久了,粗俗军人的习- xing -都上了身,“这家伙和清河崔氏的十八郎是死对头,那崔十八郎爱慕我,追求我,这家伙出于争抢攀比之心,也跑来追求我。你说说看,这叫什么事?”
“哈哈,有意思。”沈绥幸灾乐祸。
李瑾月烦躁地抓了抓发顶,她今日盘发髻略紧,有些不舒服。
“唉,杨小娘子近来也不见踪影,可是在你那儿?”
“她缠着我,非要跟我去拱月军大营,我没办法,只能依着她。而且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呵呵,又多了一个缠着你的人。卯卯,你近来艳福不浅啊。”沈绥道。
“胡扯!玉环才多大一点,哪里懂那些事。你别乱说。”李瑾月皱眉。
“好好好,我说错话。”沈绥憋笑道。
张若菡在她们身后微微笑着,听她们互相斗嘴,恍惚间觉得时光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无忧无虑的少年人,彼此嬉闹着,从不想未来如何。
一阵微风拂过,廊下风铃叮铃作响,好似孩童的笑声。
……
翌日午间,沈绥气喘吁吁地站在新宅屋檐的- yin -凉下,身上已经淌了不少汗。她用衣袖扇着风,说道:
“都要入秋了,这天怎么还这么热?”
“别杵着,那边还有个箱子,帮忙抬进去!”颦娘在远处招呼她。
“好嘞!”沈绥用衣袖擦了把汗,走了过去。
千羽门大部队近几日一直在外参与大搜索,人手不够,很多琐事杂事,沈绥需要自己亲力亲为,这搬家,也都是忽陀和几个贴身护卫她的兄弟在出力。好在行李不多,还有岳丈张九龄和张拯那边的几个男仆来帮忙,一会儿也都搬完了。
沈绥破了个大西瓜,男人们坐在廊下吹风吃瓜,沈绥吃了两片,便拿了四片端着,往自己屋里去。
彼时张若菡已经跟着大嫂江氏,带着女婢们收拾完了衣物等必需品,剩下的东西也都不着急了。婢女退出去,大嫂江氏和张若菡刚得坐下喝了口茶,就见沈绥进来了。
“大嫂,莲婢,吃瓜。”她笑着将瓜碟放在两人手边的案上。
“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啊?”张若菡瞧见她满头大汗,衣袍都汗- shi -了,忙从袖中取出帕子帮她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