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答应你。”沈绥不再坚持。
沈缙的泪水在颤抖中低落,砸在沈绥的手背上。
【阿姊,没有了你,我还要这双腿做什么。你要我如何向阿嫂交代,阿嫂还怀孕了,有你的孩子了,你要是没了……你向来聪慧,怎么这一次这般傻呢?生食至亲骨血,你将我当成什么了?安娜依之辈吗?】
沈绥泪- shi -眼眶,抬手将她拥入怀中。
“嘘……嘿……没事,我不会做傻事的,别担心。”沈绥安慰着她,如幼时妹妹做噩梦时一般,将她拥在怀中,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耐心地安慰着。
然而沈缙这一次显然是被刺激到了,她哭泣了好久,才渐渐平静下来。沈绥跪在她身前,一直抱着她,直到她不在抽噎,她才松开怀抱,取出帕子为她擦干净哭得一塌糊涂的面庞。
“瞧你哭得,还没长大呢。”沈绥笑着道,低下头叠帕子时,自己眼眶中积蓄的泪却淌了下来。
【你总是扛着太多的事,阿姊……】沈缙捧起她的面颊,拂去她的泪水,【说了多少次,有事要和我们说,你就是不听。】
“对,对,是我不好。”
【颦娘也和你一样,你定是向她学的。】
“哈哈……”沈绥抬手揪了一下她的面颊,双眼眯成了两道弯月,“好了,别闹情绪了,让属下们看了笑话。咱们回屋再谈。”
【嗯。】沈缙红着眼眶点头,有些赧然。
沈绥推着沈缙回了长凤堂内,一直躲在门后不敢露面的千羽门一众见她们进来了,忙装作若无其事,各忙各个手中的事。沈绥失笑,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与沈缙的对话,他们应当没有听见最关键的部分,如此便放下心来。
刚入了屋子,便见颦娘正忐忑地站在门口。蓝鸲陪着她,一直在安抚她。见沈绥推着沈缙进来,两人都松了口气。
屋门再一次关上,沈绥坐回座位,思索了片刻,道:
“我明白我的血脉之特殊,但是该做的事,依然还要做。不过,我不会再用这种只身犯险的方式,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会再考虑。颦娘,琴奴,等会儿我们回府,你们和我一起,去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和莲婢说清楚。”
【阿嫂知道了,不知是什么反应。】方才还哭鼻子的沈缙,这会儿却兴奋起来,【阿姊……我是不是要做姑姑了?天哪!】
沈绥忽闻沈缙之言,竟不知所措起来,她有些惶然地抓着自己的额头,摇头苦笑:
“所以,我要做‘父亲’了?还是母亲?我……我不知道……真是昏了头了,我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沈缙忙抓住她的手:“你当然是父亲,母亲是阿嫂啊。”
“对……我…我是父亲……”沈绥结结巴巴地说道,有那么一瞬,她仿佛觉得肩上担起了什么温暖又沉重的东西。
【会是女孩吗?还是有可能是男孩?】沈缙兴奋地询问颦娘。
颦娘又是哭又是笑:“只能是女孩,没有男孩的先例。”
【女孩好啊,女孩多好啊,阿姊和阿嫂的孩子,该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像阿姊呢?还是像阿嫂多一些……】说到这里她忽的顿住了,她想到了她与姐姐沈绥面容早已大变,已不是娘胎出来时的模样。当年为了修复她们烧伤的面容,那个神秘的老婆婆割下了她们身体别处的皮肤,修补伤疤,改换容颜,将她们变作另一个人。如今回忆起当时的整个过程,虽然她并无知觉,可痛感仿佛犹在,不由得悚然一惊。
而阿姊当年到底是甚么模样呢……她的印象好像模糊了。
而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屋内方才弥漫的兴奋气氛瞬间烟消云散,静默下来。
“好了,准备回去吧。”不多时,沈绥发话道。
……
回府时,已经宵禁了。路上她们与南市的看守交涉了许久,使了钱财,才被放行。沈绥携着沈缙、颦娘,怀着忐忑的心情跨进她和张若菡的房中时,一阵辛辣的气息瞬间打断了她脑内盘桓许久不知该如何开口的话头,她一时愣住了。
张若菡正坐在食案旁,案上堆叠着三只大青瓷碗,吃得一干二净,只残余些许辛辣的汤汁。而张若菡手中还捧着第四只碗,正用牙箸挑起冷淘,津津有味地吃着。
“嗯?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张若菡见到沈绥、沈缙和伊颦一起进来,有些吃惊。她放下手中的碗,咽下口中的食物,用巾帕拭干净嘴角,略显仓促慌张地说道。
“莲婢……你在……吃什么?”沈绥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冷……淘……”张若菡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虚,“你们可用过晚食了?我让无涯给你们做。”一旁的无涯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应和张若菡的话。
“不,不用。”沈绥摆了摆手,然后紧张兮兮的看向颦娘。颦娘耸了耸肩,表示这很正常,不必紧张,沈绥松了口气。
“怎么了?赤糸,你今夜不是有行动吗?你为何会与琴奴和颦娘在一起?”张若菡见她们神神秘秘的模样,不由狐疑地问道。
沈绥吞咽了一口唾沫,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抚她坐下。然后用尽量平和沉稳的语调说道:
“莲婢,今夜的行动取消了,我们是来找你谈事情的,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张若菡点头,莫名紧张起来,看着沈绥。
“莲婢,你怀孕了。”
张若菡没听懂,反应了半晌,问沈绥:
“谁怀孕了?”
“你怀孕了,莲婢。”沈绥耐心地重复道。
一室静默,落针可闻……
“呵……嗯,有趣。”半晌,张若菡默默叹息一声,弯起唇角,配合般略显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