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要说了……”张若菡觉得有些反胃。
“好,我不说。”沈绥安抚她的后背,“你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吧,我估计忽陀要赶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嗯。”张若菡出奇的听话,闭了眼,手依旧紧紧攥着沈绥的衣襟。
沈绥的视线,再次落在那只焦黑的手臂上,她没有动那只手臂,想着等会儿要记得带上去,好好验一验。
……
千鹤正在崖上盘膝坐着,她的双膝上横放着她的武士大刀,脑后垂下的蒙眼黑布在江风的吹拂之下,缓缓摆动。这一夜真是格外漫长,她对时间的感知都有些模糊了。虽然她分不清白天黑夜,但她对时间的感知却比健全的人更清晰。只是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有些疲累了。
大郎和三娘还在下方,大郎让她不要乱喊,保持安静,这附近可能还埋伏着敌人,大喊大叫可能会把敌人引来。千鹤很是警觉,一直不敢放松。
回想大郎这一路追过来的过程,真是感觉她有如神助。那时,一看完夜鸮传来的消息,沈绥就立刻判断出了地点。她说,应当是在奉节县西的云安寨附近。这云安寨,是在云安县与奉节县交界处。这个地区生活着大量造船的工匠和渔民,村落大大小小有好几十处。千鹤至今还没想明白为何沈绥一下子就确认到了云安寨的头上。因为时间紧迫,沈绥当时也没有做解释。
总之,他们就这样赶到了云安寨东,距离寨口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沈绥却弃了马,往茂密的丛林中而去。那里面马儿跑不动了,只能步行。沈绥轻功了得,眨眼间就没了踪迹,她与忽陀只能在后面紧赶慢赶地追。中途还差点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忽陀带着她找到此处。大郎和三娘果真在此,真是神了。只是让她揪心的是,两人双双摔到下面的悬崖上去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想到此处,忽的听到背后“喀嚓”一声,仿佛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她立刻抓住大太刀,从地上跳了起来。她双腿立下马步,伏低身子,握着刀鞘的左手贴在腰部,右手悬放在刀柄之上,准备着随时拔刀。
“哗啦”,一阵猛烈的江风拂来,吹起落叶无数,丛林中茂密的枝叶发出“沙沙”响声,她扎在脑后的黑色长布扬起。就在此刻,她忽的出刀了。“锵”,寒光一闪,短促间,“叮”的一声,有利器被斩落。刀光迅速消失,刀刃已不知何时再度归鞘。千鹤依旧保持着拔刀前的姿势,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谁!别鬼鬼祟祟,有本事现身!”她怒道。
有脚步声缓缓响起,从黑暗中步出,来人走到距离千鹤还有很远的距离,定住脚步,喉头中发出古怪的声音,仿佛刻意改变了嗓音,低沉沙哑难听,好似磨剪子一般刺耳:
“东瀛居合道,第一次见识到。你的听功很厉害,源千鹤。”
千鹤没有说话,她悬在刀柄上的右手在颤抖。她缓缓调整呼吸,沉浸自己的心。她所修的居合道,心绝不可乱,否则必输无疑。
“别误会,我并无恶意,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的功夫。源千鹤,但愿你还没有忘记当初刚来到长安时发下的誓言。你若不想过现在的日子了,可来寻我。只需在长安鸿胪寺外门右下角的墙上画下一个十字,自会有人来接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千鹤的额头渗出了汗。
“没关系,我不着急。”说完这句话,千鹤忽的感觉到,牵引的气机猛然间消失了,好似那人就这般凭空消失不见了。那种带给她巨大危险压力的感觉,也转瞬不见了。
千鹤单膝跪地,大松一口气,此刻,她已觉后背被冷汗浸- shi -。
作者有话要说: 看评论,好多童鞋觉得是那黑手是朱大都督的。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啊,忘记我之前写过吗,僰人不会对先人不敬,更不会把仇人的尸首塞进先人的棺材里,那是大不敬。
这一章有一点提一下:
【居合道】起源于古奈良与平安时代初期(基本与唐朝一个时期)的拔刀术,成型于日本的战国时代,又名拔刀道。居合道的基本姿势多是跪着的,主要因为这种拔刀术是实用于室内暗杀、对决的刀术,讲究一招制敌,多是一种对峙双方心灵上的较量。
居与合,是对峙双方的互称。(据我个人的理解,居指的是守方,合指的是攻方。两者身份不是固定的,在对峙的过程中会随时改换)。居合有着:拔刀术,居相,拔合,坐合,拔剑,鞘内,利方各种各样的流派。
第五十五章
忽陀在漆黑的密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 已经跑了两刻有余, 他却尚未看见云安寨的影子。
他怀疑自己可能是又一次迷失方向了, 只是他分明记得他带着千鹤追赶沈绥时, 在这附近看见了火光,那应当是有人居住的。难道他的方向错了吗?
忽陀不信邪, 他生在大漠,长在大漠, 茫茫沙海他都能穿越, 小小的密林如何能困住他。他坚信自己没有走错方向, 打算继续前行一段路试试看。如果实在不行,他就原路返回。
又前行了半盏茶的时间, 忽陀拨开一段高耸至胸腹间的树丛, 迎面忽的吹来一阵- yin -风,吹得他汗毛耸立,鸡皮直竖。他下意识抖了一下, 只觉这股- yin -风钻进了他的骨髓中,寒透了他的心底。
缓缓跨过树丛, 他终于走出了密林, 眼前的地势开阔起来。然而, 一片寂寥凄寒的景象展现在他的面前,四处都是断壁残垣,坍塌的木梁瓦舍,烧焦的漆黑椽木,碎成碳粉的茅草屋顶。这里是一片荒土, 在经历了一场大火之后,寂寥了不知多少年。
忽陀怔怔然行走在废墟之中,他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大致判断出这里曾经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村落,从废墟中的一些残留物能看出,这里的村民从事的大多是木匠一类的活计,废墟残垣之中有特别多的大型木材,尚未完全烧毁,还能看出原貌。某一处残垣旁,还堆积着外表一层被烧成焦炭的原木。这都是整段整段地被伐下,从大山之中运至此处的。但仿佛一夜之间,这里就被彻底摧毁了,这些大型的木材,再也没有人动过。